严子清是英语教研组组长,每到年底,严子清就为评优的事心烦。自从教育系统的评优与工资的晋升挂钩后,谁的眼不紧盯着那几个有限的名额?这天中午,当严子清的老婆听说今年的评优名额又给了别人时,不免气恼,跟他大吵了一架。

和老婆吵完架后的严子清精神有些恍惚。上课的时候,有个学生迟到,在门外敲门喊报告喊了好一阵,严子清都没听见,于是学生就气恼地把门踢开。严子清喝令那学生重新站到门外喊报告,学生哪里肯听,两人就口角了起来。结果,比严子清要高出一个头的学生竟对严子清动了手。从教将近30年,严子清还从没有遇到过这么窝囊的事儿,就愣在了原地,身上已是挨了好几拳。坐在下面的学生们也愣住了,竟没人上来拉劝。最先清醒过来的是班长,一路小跑着去办公室叫了班主任过来,这才解了严子清的围。

校长得知后,立刻召开评审组全体成员开会。校长热泪盈眶地说,严子清同志在和学生的纠纷中能保持冷静的头脑,做到了打不还手骂不还口,这正是一个优秀的教育工作者必备的素质啊。我建议将我们行政组的一个优秀名额挪给严子清同志,大家看怎么样?校长表态了,评审组的其他成员也就举了手。

校长室的电话打到英语组的时候,严子清正坐在办公桌前发呆。校长说,严老师你到校长室来一趟,有重要的事情找你谈。严子清搁了电话就往外走。一路上,严子清把头埋得低低的,觉得路上的每个人都在对着自己指指戳戳:他被学生打了!他被学生打了!当校长说,老严啊,鉴于你在与学生的纠纷中表现出来的教师的高风亮节,评审组的全体同志一致推荐你为本年度的优秀工作者时,严子清还是一副精神恍惚的样子。校长拍拍严子清的肩:老严,把心放宽点儿,不要和小毛孩子一般见识。

那几分钟,对严子清是种煎熬。最后,严子清下定了决心,对校长说,这个优,我不能要。我离优秀还很远,给我个良好我心安。如果我因此而拿了优秀,就意味着我们在给学生灌输这样的观点:面对侵犯自己合法权益的行为,我们也必须无原则地妥协。这太可怕了。校长,请允许我说句实话,我是人,不是神。我之所以没还手,并不是因为我有多高尚,而是,那学生人高马大,又在气头上,我怕自己动起手来会更吃亏……校长急了,说老严你别冲动,千万别说有损优秀教师形象的话。这个优秀你就当定了。我们需要你这样的师德典型。

严子清就蔫头耷脑地往回走。一个消息灵通的年轻教师冲着严子清说,严老师,我会给你投一票。我鄙视“软骨主义”,但我欣赏你敢讲真话的勇气。一个敢于面对自己内心的怯懦的人已经战胜了怯懦,一个敢于承认自己内心的卑微的人已经走出了卑微!严老师,我们选定你了!

民主表决的那一天,严子清拿了全票。唱票结果出来后,校长带头鼓掌,并让严子清发表获选感言。可怜的严子清憋了半天,憋出一句话来:你们这是逼良为优哇。

水云间/荐