义猴说书
这个小故事讲的是关于:义猴说书。
话说在清末民初的时候,北京城前门大街住着一位金九爷,金九爷是位旗人,从祖上传到他这一辈,生下来就享有一份“口粮”,过着月赐钱粮,不耕而食,不织而衣的生活。可自打到了民国,大部分的八旗子弟都落魄潦倒了,只因为旗人子弟们到早已习惯了整日里提笼架鸟,出入青楼酒肆,茶馆戏楼的玩乐生活。大清国一倒台,旗人子弟们的“铁杆庄稼”完了,祖上留下的家业因为只出不进,很快地就被挥霍一空。不少旗人被迫出去谋生,连金九爷也不例外。
好在金家老爷子在金九爷年轻的时候送他去读了几年洋学堂,金九爷很快某到了一份差事,温饱不成问题。说起这位金九爷,他不好吃喝玩乐,平生只有两大嗜好,一是听书,金九爷是天桥各个书馆的常客,一天不去听几段评书,他就茶饭不思,觉得都浑身不自在。二是养猴,说起 金九爷养的猴子,在当年北京四九城可是出了名的。
那是有一年,金九爷和朋友到峨眉山去游玩,在大坪寺附近的深涧密林中救了一只摔断腿的猴子,金九爷细心地帮猴子接骨疗伤,猴子的伤势很快就痊愈了,金九爷本想将伤愈的猴子放归山林,可那猴子却不肯离金九爷而去。九爷生肖属猴,再加上本来就十分喜爱这只聪敏伶俐的小猴。于是就把它带回了京城。
一晃不少年过去了,金九爷的年岁渐渐大了,他觉得自己也该是退休享几年清福的时候了,于是九爷辞了差事,把历年攒下的积蓄拿了出来,在天桥附近盘下了一个小小的门面,开了一间小茶社,再招请说书先生来茶社说书揽座儿,一来呢金九爷自己过足了听书瘾,二来呢还可以挣下几个养老钱和棺材本。
打那时候起,金九爷每天一大早起来,就领着那只叫“皮三儿”的猴子先来到街口的早点铺,要上两碗豆汁儿,还有焦圈和火烧吃上一顿。然后再来到自己的小茶社,寻一个坐儿坐下,一边听台上的先生说着评书,一边不时地把自己的小茶壶凑到嘴边喝上一口,别提多滋润了。就连蹲在旁边座上的“皮三儿”也一改平时上窜下蹦的猴儿毛躁,也在那里听得聚精会神,如痴如醉。
因为金九爷的茶社本小利薄,头一年赚的钱有限,请不起那些说书的名艺人,只能请几个刚出道的新艺人来开书。虽然如此,这一年下来积少成多,细水长流的也有一些盈余。金九爷也想听一些新书换换口儿,后来经人介绍,有一位姓卢的先生来到金九爷的小茶社说书,这位卢先生说的是“明册子”(《明英烈》),书说的的确不错,这一个月下来茶社的坐儿添了不少,金九爷也很满意。可就在这个时候,出了事了。
在江湖上,把没有门户、没拜过师门的艺人称为“海青腿”,一旦碰上这种艺人做艺,行里人便要出来维护门户尊严,千方百计要将他挤出生意场。评书界也是这个规矩,无师门之人必要遭到艺人们的刁难。知道有位卢先生在金九爷的小茶社说书,北京城评书界就派人来和卢先生盘道,这位卢先生就是一位典型的“海青腿儿”,什么规矩都不懂,连“春典”(行话)都不会对,行里来的人当场携了卢先生的说书家伙,把他轰出了小茶社。
金九爷请了这么一位“海青腿儿”来自己的茶社说书,从此所有的说书艺人再也不到金九爷的小茶社来说书了,就因为金九爷坏了评书界门内的规矩。
没有艺人到茶社来说书,金九爷的小茶社生意一落千丈,门可罗雀,萧条冷清。那年到了大年三十,金九爷拿上仅有的几个钱,又把屋里的零碎东西收拾了收拾,拿到当铺一典,勉强够买了二斤面,半斤肉,年三十晚上和“皮三儿”吃了顿饺子,金九爷一边吃饺子,一边絮絮叨叨的跟“皮三儿”说着这一年来的倒霉事,猴子“皮三儿”就在那里静静地听着。
过了节,转过年来,金九爷就想再观望两个月,如果茶社的生意真的不能好转,那就只能关张大吉了。
就在这时候,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,竟然有一位说书先生主动找上门来,毛遂自荐要到金九爷的小茶社说书,金九爷虽然有些犹豫,可转念又一想,事到如今只有死马当活马医了。
这位新来的说书先生自称姓侯,长得精瘦,表面上看起来貌不惊人,语不压众。侯先生说的是传统长篇评书《西游记》,又名《内丹图》,书叙唐代僧人玄奘与孙悟空、猪八戒、沙悟净去西天取经,沿途历尽艰险,战胜各种妖魔鬼怪,经过九九八十一难,最后取得真经的故事。侯先生由“流沙河奉法收悟净”,一师三徒一马聚齐开始西行说起,每天新书不断,有“宝象国降妖救公主”、“乌鸡国智斗青狮精”、“火云洞大战红孩儿”、“车迟国巧变戏三魔”、“通天河观音收老鼋”、“唐三藏智走女儿国”、“火焰山三盗芭蕉扇”、“小雷音寺群仙战妖王”、“盘丝洞剿灭蜘蛛精”、“无底洞悟空斗姹女”等等。
侯先生刚开始说书的时候,茶社里才只有两三个人听,后来客人们一传十,十传百,都知道金九爷的茶社来了一个擅说《西游记》的说书先生,没出三个月,金九爷的小茶社天天爆满,真称得上是日进斗金,财源滚滚。由于侯先生说书的时候把孙猴儿学的惟妙惟肖,常来的书迷和茶客送了他一个雅号——“赛活猴”。
金九爷的钱越赚越多,天天忙着茶社的生意,渐渐的冷落了那只老猴“皮三儿”,却没发现“皮三儿”整日里没精打采,日渐老态。
有一天,侯先生没来茶社说书,金九爷就早早关了门,他突然想起了家里的“皮三儿”,就买了几斤“皮三儿”爱吃的水果,打算让它尝个鲜。金九爷回到家中,四下寻找却不见“皮三儿”的踪影,却在院中“皮三儿”时常爬上爬下的那棵老槐树的树洞里找到了一把扇子和一块醒木。
在那一瞬间,金九爷什么都明白了,这几个月发生的事情像走马灯般的一闪而过。九爷浑浊的老眼中滚下了两滴泪珠,可是自打那天以后,“皮三儿”和侯先生再也没出现在九爷的面前。这正是:
一朝救护十年养,
似海深情记心中。
只因贫困遭磨难,
义猴说书酬主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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