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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报任安书原文+翻译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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报任安书原文+翻译
孙傲冰回答:
报任安书
原文——
太史公牛马走司马迁再拜言.少卿足下:曩者辱赐书,教以慎于接物,推贤进士为务.意气勤勤恳恳,若望仆不相师,而用流俗人之言.仆非敢如是也.请略陈固陋.阙然久不报,幸勿为过.
仆之先人,非有剖符丹书之功,文史星历,近乎卜祝之间,固主上所戏弄,倡优畜之,流俗之所轻也.假令仆伏法受诛,若九牛亡一毛,与蝼蚁何以异?而世又不与能死节者比,特以为智穷罪极,不能自免,卒就死耳.何也?素所自树立使然.人固有一死,或重于泰山,或轻于鸿毛,用之所趋异也.太上不辱先,其次不辱身,其次不辱理色,其次不辱辞令,其次诎体受辱,其次易服受辱,其次关木索、被棰楚受辱,其次剔毛发、婴金铁受辱,其次毁肌肤、断肢体受辱,最下腐刑极矣!传曰:“刑不上大夫.”此言士节不可不勉励也.猛虎处深山,百兽震恐,及在穽槛之中,摇尾而求食,积威约之渐也.故士有画地为牢,势不入;削木为吏,议不对,定计于鲜也.今交手足,受木索,暴肌肤,受榜棰,幽于圜墙之中.当此之时,见狱吏则头枪地,视徒隶则心惕息.何者?积威约之势也.及以至是,言不辱者,所谓强颜耳,曷足贵乎!且西伯,伯也,拘于羑里;李斯,相也,具于五刑;淮阴,王也,受械于陈;彭越、张敖,南向称孤,系狱具罪;绛侯诛诸吕,权倾五伯,囚于请室;魏其,大将也,衣赭衣、关三木;季布为朱家钳奴;灌夫受辱居室.此人皆身至王侯将相,声闻邻国,及罪至罔加,不能引决自裁,在尘埃之中,古今一体,安在其不辱也!此言之,勇怯,势也;强弱,形也.审矣,何足怪乎?且人不能早自裁绳墨之外,已稍陵迟,至于鞭棰之间,乃欲引节,斯不亦远乎!古人所以重施刑于大夫者,殆为此也.
夫人情莫不贪生恶死,念亲戚,顾妻子;至激于义理者不然,乃有所不得已也.今仆不幸,早失父母,无兄弟之亲,独身孤立,少卿视仆于妻子何如哉?且勇者不必死节,怯夫慕义,何处不勉焉!仆虽怯懦,欲苟活,亦颇识去就之分矣,何至自沉溺累绁之辱哉!且夫臧获婢妾,犹能引决,况若仆之不得已乎?所以隐忍苟活,幽于粪土之中而不辞者,恨私心有所不尽,鄙陋没世,而文采不表于后也.
古者富贵而名摩灭,不可胜记,唯倜傥非常之人称焉.盖西伯拘而演《周易》;仲尼厄而作《春秋》;屈原放逐,乃赋《离骚》;左丘失明,厥有《国语》;孙子膑脚,《兵法》修列;不韦迁蜀,世传《吕览》;韩非囚秦,《说难》、《孤愤》;《诗》三百篇,大底圣贤发愤之所为作也.此人皆意有所郁结,不得通其道,故述往事,思来者.乃如左丘无目,孙子断足,终不可用,退而论书策,以舒其愤,思垂空文以自见.
仆窃不逊,近自托于无能之辞,网罗天下放失旧闻,略考其行事,综其终始,稽其成败兴坏之纪.上计轩辕,下至于兹,为十表、本纪十二、书八章、世家三十、列传七十,凡百三十篇.亦欲以究天人之际,通古今之变,成一家之言.草创未就,会遭此祸,惜其不成,是以就极刑而无愠色.仆诚已著此书,藏之名山,传之其人,通邑大都.则仆偿前辱之责,虽万被戮,岂有悔哉!然此可为智者道,难为俗人言也.
且负下未易居,下流多谤议.仆以口语遇遭此祸,重为乡党所笑,以污辱先人,亦何面目复上父母之丘墓乎?虽累百世,垢弥甚耳!是以肠一日而九回,居则忽忽若有所亡,出则不知其所往.每念斯耻,汗未尝不发背沾衣也.身直为闺合之臣,宁得自引深藏于岩穴邪?故且从俗浮沉,与时俯仰,通其狂惑.今少卿乃教以推贤进士,无乃与仆私心剌谬乎?今虽欲自雕琢,曼辞以自饰,无益于俗,不信,适足取辱耳.要之死日,然后是非乃定.书不能悉意,略陈固陋.谨再拜.
译文
太史公、愿为您效犬马之劳的司马迁谨向您再拜致意.少卿足下:往日承蒙您写信给我,教导我务必慎重地待人接物,并推荐贤能之士.情意十分诚恳,似乎是抱怨我没有照你说的那样去做,而附和俗人的看法.我并非如此.请允许我谈谈自己固塞而鄙陋的想法.长时间没有答复你,希望你不要责怪.
我的先人,没有获得丹书、铁券那样的特大功勋,所从事的是起草文书、编写史料、记录天象、制定律历的工作,(其职位)接近于占卜之官和太祝之间,本来就是皇上所戏弄,当成乐师、优伶一样畜养的人,为流俗所轻视.假使我受到法律制裁被处死刑,就像九头牛身上失去一根毛一样,跟蝼蚁(之死)有什么不同?而世人又不会将我与能死节的人同等看待,只认为我智力穷尽,罪过极大,不能自己解脱,终于去死而已.为什么呢?这是自己平素所从事的职务所处的地位促成的.人总有一死,有的人(死得)比泰山还重,有的人(死得)比鸿毛还要轻,这是由于应用死节的地方不同的缘故.最上一等是不辱没先人,其次是不辱没自己,其次是颜面上不受辱,其次是辞令上不受辱,其次是被囚系受辱,其次是换上囚服受辱,其次是戴上刑具、挨打受辱,其次是剃掉头发、以铁索束颈受辱,其次是毁伤肌肤、断残肢体受辱,最下一等是遭腐刑,到极点了!《礼记》中说:“对大夫不能用刑.”这是说士人不可不保持(自己的)节操.猛虎在深山(的时候),所有的野兽都非常害怕它;待到被关进笼子里或落入陷阱之中,(却)摇尾(向人)讨吃的,这是(人)以威力逐步制服了它的结果.所以,对士人来说,(即使是)在地上画一座牢狱,那情势也叫人不敢进去;(即使是)一个木制的狱吏,也不敢跟它对质,必须在遇刑前自杀(以免受辱).现在手和脚都被刑具束缚起来,脱掉衣服,接受杖责,关闭在四面墙壁之中.在这个时候,看见狱吏就以头碰地,看到狱卒就胆战心惊.为什么呢?这(也)是以威力制约逐步发展的结果啊.待到已经到了这一步,还说不受辱,不过是所谓“脸皮厚”罢了,哪里说得上尊贵呢?再说,西伯是一方诸侯之长,(却)被囚禁在里;李斯是丞相,备受五刑的处置;淮阴侯韩信是王,却在陈地被戴上刑具;彭越、张敖都曾高坐在王位上称孤道寡,(后来)又都被捕入狱;绛侯周勃诛杀吕氏党羽,权力之大超过了春秋时期的五位霸主,后来被囚禁在特设的监狱“请室”之中;魏其侯窦婴曾任大将,后来也穿上了罪人衣服,手、脚、脖子上都加了刑具;项羽的大将季布,后来剃光了头,以铁圈束颈当了朱家的奴隶;灌夫曾在拘留室里受到侮辱.这些人都身居王侯将相的地位,邻近国家都知道他们的名声,一旦有罪受到法律制裁,而不能自杀.落入微尘一般轻贱的境地,从古至今都是如此,怎能不受侮辱呢?由此说来,勇敢或怯懦,坚强或软弱,都是由形势决定的.明白了这个道理,还有什么值得奇怪的呢?一个人不能早在遇刑前就自杀,因而渐渐志气衰微,待到受杖刑,这才想到要死于名节,离名节不是太远了吗?古人之所以对大夫施刑很慎重,大概是由于这个缘故啊.
就人的本性而言,没有不贪生厌死的,(难免要)怀念父母和妻子儿女;至于为正义和公理所激奋的人,则不是这样,那是因为有所不得已的缘故.现在我不幸,早年失去了父母,(又)没有亲兄弟,独自一人,至于对妻子儿女怎么样,少卿是看得出来的吧?况且勇士不一定死于名节,而怯懦的人仰慕道义,则随时随地都可以勉励自己不受辱.我虽然怯懦,想苟全性命,却很懂得舍生取义的道理,何至于甘心接受绳捆索绑的侮辱呢!再说,奴婢侍妾一类人,尚且能自杀(而不受辱),何况我是不得已啊?我之所以含垢忍辱,苟且偷生,情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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