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诗经》里的植物(2):飞蓬、蒌蒿
3.飞蓬
自伯之东,首如飞蓬。岂无膏沐,谁适为容。——《卫风.伯兮》
女为悦己者容,所爱的不在时,心里黯然,发如篷草,也没有心思去整理。古人写情之深,从姿容里,能寻出情何以堪的哀伤来。
飞蓬,学名狼尾蒿,西北乡下似乎也是这么叫的,飞蓬其实取的是种子在风里的姿势。此草,生命力极强,长遍大江南北,是随处得生,随处得长的样子。
4.蒌蒿(芦蒿)
翘翘错薪,言刈其蒌;之子于归,言秣其驹。--《周南.汉广》
这是《汉广篇》里,痴情汉子写到对岸汉水的女子,可惜不能接近她而写的几句话。把高大的灌木做了柴草,把绿绿的蒌蒿割倒了聚抡起来。把马儿啊,喂的饱饱的,以便能够有机会去接让人时刻记挂的人。读这样的文字,并且明白了这些文字里的意思,觉得,这是先秦时代的精品小散文了。然而,古人的高妙处在于,他们表达爱的时候,不遮遮掩掩,而是用淳朴的方式,直接往心里去。
蒌蒿,竟然是喂马的草,而马儿的脚步是走向爱恋女子的。非常神奇的意境,真的很神奇,竟然可以这么间接又直率的表达了神秘的爱这个字。
作为菊科的蒌蒿,很早就是人们桌上的凉拌菜,苏轼诗里云:竹外桃花两三枝,春江水暖鸭先知。蒌蒿满地芦芽短。正是河豚欲上时。河豚肉里有毒,而萎蒿则是解河豚之毒除芦芽之外的佳品。
见到图片,才很亲切的认的出来,我小时候也是吃过蒌蒿的,只不过没有河豚之香,是由外婆在开水了滚过,用盐麻了,滴上菜油,当做山野菜来吃的。
读这些简妙的文字,渐渐觉得,天下丝缕茎叶,都有说不尽的暗语藏在里面的,我们只是要有从中去找的能力就够了。
刚要离开长安的李白,从山东漫游归来的杜甫。偶相聚,又相远时,诗仙送给诗圣的诗:飞蓬各自远,且尽手中杯! 道出了千古文人的命运:为精神的魂灵献祭自己,离了物欲的河流,飞蓬也就是必然的生命状态了。但这两句诗里,既有沧桑,更有豪情,为我所喜欢。
长在自然里的飞蓬是再简单平凡不过的植物,我既没有从中体会到爱的坚贞,也没有看出人心上的涩苦,我默然看它的时候,不知道,它的叶面上还藏了上古《诗经》里的爱情,以及命运之无常和不得把握的苍凉况味。读到此处,才算是懂得一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