忆 父 亲

①父亲去世已经一个月了。这一个月里，又有电影或电视剧的制片人员，到我家请父亲去当群众演员。他们走后，我就独自静坐，回想起父亲当群众演员的几件小事。

②一次，我从办公室回来，经过北影一条街，见父亲端端地坐在台阶上。而导演们在摄影机前指手划脚地议论什么，不像再要群众演员拍戏的样子。时已中午，我走到父亲跟前，说：“爸爸，你还坐在这儿干什么呀?回家吃饭吧!”父亲说：“不行，我不能离开。”我问：“为什么?”父亲回答：“我们导演说了，别的群众演员没有事儿了，可以走了，但这位老人不能走，他可能还有任务。”父亲的语气中，很有一种自豪感似的。

③父亲坐得很特别。那是一种正襟危坐。他身上的演员服，是一种褐色绸质长袍。他将长袍的后摆，掀起来搭在背上;而将长袍的前摆，卷起来放在膝上。他不倚墙，也不靠什么，就那样端端地坐着，分明地，他惟恐那长袍沾了灰土或袍型褶皱了。

④父亲不肯离去，我只好去问导演。导演却早已经把我的老父亲忘了，一个劲儿向我道歉。

⑤记得有天晚上，我们一家一块儿包饺子，父亲擀皮儿。忽然，父亲叹一声，喃喃地说：“唉，人啊，活着活着，就老了……”一句话，使我、妻、母亲面面相觑，全家怪纳闷怪伤感的。睡前，我试探地问：“爸，你今天不高兴了么?”父亲说：“不!我很高兴啊!”我说：“那你为什么在包饺子的时候叹气，还自言自语‘老了老了’的哩?”“唉，那是一句台词，”父亲笑了笑说，“昨天，我们导演指示——给这老爷子一句台词!连台词都让我说了，那不算是演员了么?我那么说你听着可以么?……”我恍然大悟，原来父亲是在背台词 。

⑥我就说：“爸，我的话，也许你又不爱听。其实你愿怎么说都行!反正到时候，不会让你自己说的，会找个人替你配音……”这下父亲真的不高兴了，便以教训的口吻说：“要是都像你这种态度，那电影能拍好么?一句话，光是说说的事儿?脸上的模样要是不对劲，不就成嘴上说阴、脸上作晴了么?”

……

⑦是啊，父亲所“演”的，不过是些迎着镜头走过来的或背着镜头走过去的群众角色。走得时间最长的，也不过就十几分钟。然而与父亲“合作”过的导演们说起父亲来，都赞不绝口。

【阅读训练】

1、给加点的字注音。

褶皱 ( ) 喟叹( ) 喃喃( ) 面面相觑( )

2、对父亲这种坐姿的强调和描述，表现出父亲当时什么样的精神?

3、第⑤、⑥两段画线的句子，反映的“我”对父亲当时什么样的思想感情?

4、第②、⑤段，父亲提到导演时，总在前面加“我们”两字，这意味着什么?

5、“嘴里说阴，脸上作晴”在文中意思该如何理解?

6、联系全文看，第⑥与第⑦段之间的省略号，省略的内容是什么?

7、与父亲“合作”过的导演们，对父亲为什么赞不绝口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