槐花飘香
每次我离家的时候,总不让母亲送,母亲也答应不送。但是到了村头老槐树下,往回一望,母亲就跟在身后。
又到了槐花飘香的季节,我禁不住想起故乡的槐花:一簇簇、一串串,点缀在茂密的绿叶间,白得耀眼,繁得热闹,整个村庄都沉浸在沁人心脾的清香之中。
童年最有趣的事情莫过于钩槐花了,那既是劳动,又是玩耍。几个小伙伴扛一条带铁钩的长竹杆,背上背篓挎上篮子,神气十足地来到树下。把竹杆伸进槐树茂密的枝叶间,用铁钩钩住一枝开满槐花的枝条,然后用力旋转竹杆,直到树枝被扭断掉下来,再从枝条上把米粒大小的花朵捋下来,放进篮子里。如果低处的花都钩完了,树尖的花竹杆又够不着,我们就象猴子一样爬上树去,在树枝间荡来荡去,把一串串槐花从上面撒落下来。
刚采到的槐花就可以吃,抓一把塞进嘴里,甜丝丝的,清幽幽的。但真正成为美味佳肴必须经过母亲的巧手加工,她用槐花可以做出很多种吃法来。比如槐花汤:把水烧开,放进洗干净的槐花,再放入调好的面糊,等凉了以后,满厅满院香气扑鼻,比上等的茉莉花茶还要香,吃过后整天觉得花香在口;槐花菜:把槐花放进开水里过一遍,再用油炒,加入一点盐和醋,倒进碟子里,象一盘碎玉,不仅赏心悦目,而且色香味俱佳,让人胃口大开;槐花糕:把槐花用清水淘干净,加进一些干面粉,拌匀后放进蒸笼,蒸到香气四溢时就熟了。槐花糕放时嘴里,又绵又酥,甜丝丝的余味无穷,好象那槐花已经进入了你的五脏六腑……
我八岁那年,有一次在树上采槐花,忽然之间喀嚓一声,我抓住的那根树枝断了。我从十多米高的树上掉了下来,把腿给摔断了。当时父亲不在家,母亲听到这个消息后顿时吓呆了,清醒后又泪流满面。听人说七八里之外的一个村庄里有一位高明的骨科大夫,母亲就不顾一切地要带我去求医。邻居们都劝说,天太晚了,明天再想办法吧。但母亲还是坚定地背着我走进了夜幕之中。
母亲那时才二十六七岁,胆子很小。她背着我走在漆黑的夜里,在弯弯曲曲的乡间小路上,穿过寂静可怕的庄稼地艰难地前行。偶尔有野兔和黄鼠狼从草丛中窜出来,母亲就会吓得心惊胆战。在经过一片黑黢黢的坟地时,母亲把我背得紧紧的,嘴里不停地说:不怕,不怕,毛头不怕。我不知道母亲是在安慰我还是在为自己壮胆,反正我是一点也不害怕,在母亲温暖的背上,在山路轻微的抖动中,我迷迷糊湖地睡着了……
岁月流转中,不知多少个槐花飘香的季节匆匆走过了。如今的母亲,脸上已刻满了岁月的刀痕。而我始终忘不了母亲操劳的形象,忘不了母亲带我去看病时的情景!啊,又是一个槐花飘香的季节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