献给故乡的爱

　　——读《古镇春秋》有感

　　安守琴和我是同时代的人，虽然比我小，但是主意比我多，文笔比我好，成就也就比我大。她于2018年初出版的长篇章回小说《古镇春秋》，洋洋洒洒近28万字，是她献给故乡的一片深情，正如她在后记中说：“人逾中年，倏然生出几许依恋，依恋亲人，依恋朋友，依恋生于斯长于斯的土地。”正是这种对故乡的无尽依恋，使她在永兴镇准备重修《贵州商业古镇永兴》一书未果的情况下，毅然独挑重任，用半年时间完成了《古镇春秋》一书。这是她的代表作，也是湄潭继吴元喜先生章回白话小说《侠义风尘传》之后的又一力作。《侠义风尘传》填补了贵州章回长篇白话小说空白，作为一名女性，她的章回长篇白话小说是不是也填补了湄潭乃至贵州的空白呢？

　　我对永兴历史古镇的了解，最早是从韩志强先生的《远去的古镇》一文开始，后来又从县政协编撰的文史图书《贵州商业古镇永兴》一书知道得更多，而《古镇春秋》与前不同，它是在尊重历史的前题下展开一系列故事，写作时既要有史实依据，也要用精彩的故事，这就决定了该书的写作特点。

　　一、人物活动环境的写实，增强了该书的真实感和厚重感。永兴能被贵州省相关部门评定为历史古镇，自然有其深远的历史缘由，永兴场集镇一街八巷，呈柳叶状，有“一脚踏三县”之说，即西南为平越府湄潭县，东南为镇远府施秉县（江外飞地），西北为石阡府龙泉县各辖。由于当时特殊的地理条件组成的集镇，形成各地行商的理想“金三角”，被外商称为“旱码头”。“永兴场不着县不着衙，却很繁华。赶集分上街与下街，逢七赶下街，逢二赶上街。下街赶集主要交易骡马和鸡鸭等牲畜；上街赶集主要经营百货、棉纱布匹等。”这种特殊的地理环境和繁华场景，在湄潭乃至遵义少有，这就决定了场镇上三教九流，鱼龙混杂，良莠不齐。

　　永兴和湄潭其他乡镇一样，其人口大多为重庆、四川、江西、湖南、广东、广西等地移民，这些移民的进入，带来了不同的文化元素。永兴著名的四合院，就是一种建筑文化元素的经久保留，现在留存下来的虽然不全，但从中可见一斑。该书的主人洪运的家就是典型的四合院，青色的墙壁，灰色的瓦片，高大的马头墙显露衬托出它的高贵与威严。洪家的铺面霸气地向后延伸，有五组四合院，每组四合院的连接处都有石库门，石库门上刻有对联。院落内的挑枋、护栏与窗户，雕刻着一些飞鸟走兽、花草林木；都以七彩所绘，形态逼真、精美细腻。两厢窗格雕花有雕刻精致的野鹿衔枝、喜鹊闹梅、八仙过海图案。这些描写，让人联想到徽派建筑木雕上的人物、山水、花草、鸟兽等。

　　永兴有许多会馆，江西会馆较为特殊：“临街上牌楼为四柱三檐，二层正中铸有寿字；前天井宽敞明亮，为永兴货物交易的市场，后面是大殿及两庑，作为道士居住议事之用；再后为戏楼、藏经阁。藏经阁为三重六攒尖顶。两侧分别为卯厅、正厅、钟鼓楼，整体建筑面积万余平方米。万寿宫为砖木结构，除四周风火墙采用永兴当地炼制的砖，以一顺一丁砌成外，其余用砖都是从江西而来的彩釉寿字砖。”通过这些描写引出故事，江西会馆规定，凡江西商人经商到永兴，每次从江西进货归来，必须驮彩釉一块为入市凭证，也就是说的“敲门砖”。诗曰“鹆聚萍踪于异地，必先联梓里之情。”这种离乡不离土的故乡情，表现了江西人吃苦耐劳的精神。在湄潭的很多场镇，都有万寿宫的历史遗迹，西河万寿宫被毁后，从留存下来有匾额可见其规格之宏大；牛场从上街到下街，有万寿宫、禹王宫、张王庙、川主庙等，从留存下来的大柱础可见一斑。万寿宫是江西人走南闯北的佐证，而在湄潭境内遍布，说明江西人迁入湄潭的人居多，从而也可推断出湄潭人民勤劳的根源之一。

　　书中用永兴、湄潭、铜仁等真名，凤冈用凤泉代替，就像池莉小说一样，对于武汉的描写，多用实名。因此该书对地理环境、家居环境、人文环境的详实描述，使人物活动的环境真实可信，读起来既真实又亲切。

　　二、人物故事的真实性，使人物鲜活，似乎就在身边。书中一个故事接着一个故事，全书既是一个整体故事，故事中又套许多小故事，这是在作者占有大量史实的基础上，经过艺术加工，把看似平常的故事讲得精彩动人，扣人心弦。如本书开场故事就很惊人，洪老爷巧舌智退匪兵，然后才追述洪运挖荒得宝，从而发家的故事。洪家发家后带出的李逸群，也是永兴古镇一位了不起的人物，在他身上也有非常精彩的故事，王正进因遇土匪将一布袋银元托付李家，数年后找回，李家毫发未损交还，在永兴传为佳话。匪首匡汉武滥杀无辜人，拳师武思明率众捍古镇，这个血淋淋的故事据说来自凤冈县志，也是史出有据，土匪的凶残，镇守的胆怯，武师的智谋和无畏，永兴人的齐心协力等，都被刻画得淋漓尽致。

　　洪江海和钱益到广西找蓝靛，一路经历的曲折和惊险，也是非常精彩的故事，两人好不容易搭乘木碳车，却因江海途中拉稀而逃过了土匪抢劫，不幸中又是万幸。蓝靛是染布用的原料，过去湄潭人穿衣用的布多为自织土布，而染布的故事很普遍，然而在永兴，在作者笔下，就有那么惊心动魄。蓝靛在永兴能形成一个大市场，可见其染布行业的兴盛。我曾和作者一起采访过永兴最大的黎家染布桩后人，作者把采访所得进行提升和艺术加工，把永兴的印染故事讲得有声有色。

　　精彩的故事还很多，如卢其林受骗学艺拒偷盗，吴少良伤天害理起歹心；郑桃红心憔神伤得怪病，小郎中妙手回春展奇术；异想天开李五月学相牛，因势利导老父亲巧教子等。这些精彩而真实的故事，来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，让一个个鲜活的人物呼之欲出，既反映出永兴人勤劳智慧，诚信踏实的优良品质；也揭露了少数人好吃懒做，无恶不作的劣根所在。

　　三、语言有趣，细节描写到位，增强了故事的阅读性。该书开篇对洪老爷喝茶的描写很独特，“吱”的一声，一口茶就呷进了口里，他留恋地将茶水含在嘴里，转了几个轮回才恋恋不舍地吞进喉咙里。“啧啧！”洪老爷咂了几下嘴唇，顿感神清气爽。喝茶的声音加上咂嘴动作，把洪老爷发财后的滋润生活表现淋漓尽致。

　　在第八回中，用说书人的劝导使洪少爷醒悟。过去的湄潭茶馆遍布，而在茶馆说怀书也很普遍，永兴既然是黔北古镇，经商之人又多，茶馆的功能就非常突出地表现出来，文中的描写非常到位，从茶馆的热闹场景到内部设置、茶质的好坏、茶馆的功能到说书名嘴文山老先生以及他讲的三国故事《失街亭》等，一系列的铺垫，重心在于那一段顺口溜教育人：“明知是悬崖陡坎，为何还要往里钻，倘若你把那烟粘，家有万贯也会散。”让迷途的洪江海深受教益，回家后就让人用绳子捆了狠心戒烟。

　　吹打艺术也是湄潭普遍的一种民俗民间文化，对莽筒湄潭人常常挂在口中，谁家小孩啼哭，声音粗莽，就会说像吹莽筒一样，但真正莽筒如何发音，如何使用，声音如何，现代人都说不出来，文中提到的“瓮思男”旋律如泣如诉，还有后来对于吹打中的锣鼓、唢呐等的描写，都堪为上乘，是搜集民族民间文化遗产的好题材。这些来源于生活的素材，都是作者用心搜集所得。

　　一部书长篇，不知经历了多少次的思索和修改，那是一种心灵的磨炼，智慧的结晶，体力的打拼，最终能不能让读者接纳，却还是未知数。《古镇春秋》是安守琴的第一部长篇，无论是人物环境、故事情节、语言特点，还是历史价值、教育意义，时代特色等，都是一部值得阅读的好小说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