残镜
一
苍溪一百年,我和母亲冷弦一起站在高凄惶孤寂的枯峦山上,远远的看着远方的那一座孤寂又神秘的苍溪城,在初升太阳的光辉下,那么耀眼夺目。
嘎嘎几声寥落的鸣叫,苍远的天幕上划过一排灰色的大雁,我看见母亲的肩膀剧烈的颤抖了一下,像是秋叶掉落在枯泉般一点的旋儿,在我心里荡起了涟漪。突然,她扭过头,苍茫犀利的眸子刻在我的脸上:
你和苍溪国一起出生,我要你和它一起灭亡!
心剧烈的一颤,怔怔地看着母亲娇艳如花的脸庞。一百年来,我和母亲相依为命。住在枯峦山上,听狂风呼啸,看花开花落。
夜色凉愁如水,空气里到处弥漫着一丝诡异的威胁和肃杀。
枯峦山上金狼群要出动寻食了,它们浩浩荡荡,只要遇到活物,就会毫不留情地撕成碎片,血腥而又嗜杀。
母亲,夜了,我们回去吧。我从一片金莎草上坐起身子,轻轻地掸落粘在身上的几片草叶,走在母亲身边,猛然发现我已经比她高出一个头。
微微有些恍惚,似乎还在昨天,我还跟在她红色的裙摆后面嬉笑着追逐着天边的云彩。
劫儿,我在这里等了他整整一百年,他却从来没有将我想起,我还要不要等下去?母亲没有转身,银色的头发里我闻到了一股菖蒲花的香味。
母亲,我们先回家吧。或许明天父王就会来接我们。我揽住母亲瘦削的肩膀,心深深的沉下。她那么美丽,却守望着一份等待,整整一百年。
嗷嗷几声狼嚎,我的心微微颤抖,我知道这是金狼王在向我们发出警告。我抱着母亲的身体,脚尖运气,想着山腰上的那个金灿灿的木屋里飞去。
如果,我知道,那一夜是我和母亲的诀别,我会不会将她抱的更紧一些?
二
天空中的黑云,被狂风撕扯着如破絮般凌乱,月亮如刀刻的痕,散发着惨白的光。
我看着身边嗖嗖窜出了一个又一个箭一般金色的影子,唇边勾起一抹笑意。觅食的金狼在月夜下奔跑的身影那么无所畏惧,犀利杀戮的眼神简直让我着迷。我在它们觅食的时候吹一支清远的笛,让那些山林中的在悠然自得的动物,被埋伏的狼群杀戮!看着他们嗜杀,我心淡然,黑色的衣衫狰狞的呼啸着,如同胜利的旗帜。
我来到了琅琊山脚下,在黝黑潮湿的的山洞里,找到了那个红布包裹的女婴。
她有着黑色稀疏的头发,红嫩的小嘴,一双如漆般的眸子湿润的像是落下的泉。
二十年后,我成年,她亦成年。
我的心剧烈一颤,眼眸相对的那一刹那,她的眸子惧光似地一闪,眉心隐约闪现着一个蠕动的小黑点,那是母亲的虫蛊心的奴隶!
我曾见过母亲曾把这种虫子放进一个在笼子里乱飞的画眉鸟的头上,从此那只画眉鸟就变得异常乖巧和呆滞,从来不会反抗,直到生命尽去。
我抱着她,看着她饥饿抿嘴的模样,心中有些感慨。我是她醒来见到的第一个人,那么,她从此也将只听我的话,直到生命的尽头。我是那么轻描淡写的想要支配一个人的生命和意识。
我给她取名残镜,因为她生来就是残破的。
我把她给了刚刚产下狼崽的金狼列琦雅,从列琦雅一闪而过嗜杀的眼神中,我知道它似乎并不乐意将奶水给这个人类的女婴。不过它还是看了我一眼,选择了妥协。
三
五年过去了,残镜和金狼们打成一片,我没有想到她的眼睛和头发并没有因为金狼的哺育而变色。还是一如既往的黑亮和澄净。
我躺在金莎草上,摘下一片宽阔的叶子盖住脸庞,遮住炙热的骄阳,静静的回忆着和母亲相处的日子,母亲那头波浪般的银发,风一轻轻起,银丝在金色的阳光下闪烁着冰晶一般的光芒。而我的头发是金色的。我记得母亲把银色的药水一遍又一遍细心的涂抹在我的发上,直到金发褪色成没有生命般枯槁的白色。
劫儿,你那金色的眸子,我无能为力母亲的声音颤抖着,打理着我枯槁的发,心痛的落泪。我到现在还记得她的眼泪 啪啪的打在金莎草叶子上,弹起来碎成千万颗珍珠。
白色更加趋近银色。我那时只想让她宽心,尽管我多么不愿。可是苍溪国的王室里的人都是银瞳银发,除了我,金发金瞳。
眼睛在回忆里情不自禁的湿润。
那摩,你看!残镜胖胖的小手揭开我脸上的树叶,乌溜溜的大眼睛闪着快活的光彩,献宝似地摊开红裙子,里面兜着一个精致的银色王冠。
强烈的阳光异常刺眼,我眯起眼睛。残镜衣服里的玩东西为什么会那么眼熟?愤怒像是火一般灼烧着我的心!
你从哪里捡回来的!我歇斯底里的大叫着,那正是被母亲扔在山崖下的属于我的王冠。
从帝都里来的那个男子,有着一双银色的翅膀。他说:
二皇子殿下,我是奉大皇子那摩严辛殿下的命令祝您圣辰吉祥!银翅男子跪在地上,双手捧着那顶银色的桂冠高高的举过头顶。
那一刻我真的想要扑过去,用嘴唇去吻那个精致骄傲的东西,那是母亲从不曾给我的。
劫儿,那是有毒的,他想要毒死你!母亲的脸,妖娆而又灿烂,红色的罗裙迎着晚霞,美丽的就像一团燃烧的火焰,她声嘶力竭的尖叫着,将礼物全部掀翻到一望无际的山崖下,那里只有秃鹰出没。
我知道!我金色的瞳孔逐渐放大,看见银翅使者的上挑的眉眼在我的脸上滑过,眼底隐藏着一股厌恶。尤其是在看到我的金瞳之后。我的心,像是被针刺一般痛了一下。
劫儿,你要记住,他们没有一个好东西!母亲猖獗的笑着,身子像是一片飘动的红叶,在山巅上孤傲而又凌烈的风里,来回摇摆。
母亲那样撞击着我的心,良久我才看向残镜。
我残镜的眼睛里的光彩已经消失了,惊恐的,一步一步的向后退去,浓密的睫毛挂着晶莹的泪珠。我看见她在颤抖。那摩我在山崖上的树上捡到的,我她的小鼻子一抽一抽的,眼泪掉了下来,打在了金莎草叶子上。
我瞟了一眼山崖上的那棵树,定是秃鹰把山崖下的银色的王冠叼了上来。
你过来。我的心充斥着愧疚和不安,我不该对她发火。
那摩你会打我吗?残镜的小脸上脏兮兮的,她很害怕,并不想靠近我,可是我看见她额头上的虫蛊又一次若隐若现,逼迫着她的脚向着我迅速地移来。
我的心兀自升起一股悲凉,残镜这一生都不可能违背我的命令,只要我想,她就必须做!
不会,你的手碰到这些玩具的时候有没有觉得疼或者不舒服?我问她,声音已经轻柔了许多,抓住她胖胖的小手来回翻转的看,并没有中毒的迹象。
不疼。残镜乖乖的回答,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我的脸。
吓着你了吗?我的手指捏了捏她红扑扑的脸蛋。
没有。我要记住那摩的脸,永远不忘记。她稚嫩的声音传到我的心里,眯起眼睛笑眯眯的样子,甚是可爱。
我也跟着笑起来。我喜欢她叫我那摩。
四
岁月如梭,在这片枯峦山上广袤的枯峦山上,总有一个红衣女子静静的站在一头巨大的金狼旁边,遥望着山崖上的男子,一如我当年那样望着母亲。
春天,我会带着残镜去看满山开放的莎草花,那似火燃烧般热烈的花朵,如金子一般灿烂,像海洋一般的绵延;夏天,我带她去看悬崖底下的瀑布,看着晶莹透明的水珠溅在她的脸上身上,看她和金狼王一起嬉笑打闹,扑通扑通一起滚落在无边的清泉中;秋季,是哀伤的,我忘不了秋天母亲的死,也忘不了她对于秋天的期盼中眼神中的伤痕和绝望。
我悄悄的练习化冰术,感受着绝望的寒冷。母亲说这是苍溪王室的人必须要学的。我也练熔火术,享受着烈火在心中灼烧的快意。我在冰寒与烈火喧嚣的折磨中,大汗淋淋,几近崩溃。但是我要赢,据说苍溪城的哥哥练就的化冰术已经到了十级。可是我,却永远停留在八级。
我唯一的欣慰,残镜会带着金狼王小心翼翼的来到屋子,用捡回来的落叶在墙上钉成一个又一个活泼的图画。她说:那摩,我不想让你寂寞。树叶替我陪你。我每次睁开眼睛,心都会被那些曼妙的图案惊的怦怦直跳。
唯有在冬天,残镜会变得很慵懒无力,我知道,虫蛊是要冬眠的,残镜也免不了会受干扰。
每次她躺在床上呼唤我:那摩,我想到山上看雪,看‘列琦雅’。于是我就抱着她,走上高高的山巅,一动不动的看着山下云海翻滚,天边的那个银色的都城,像是一根刺一般,插进我的心里。我用袖子遮住天空飘落的残雪,不让它们打湿镜儿的脸。
镜儿,曾经这里有我的母亲,她站在这个清冷孤寂的山峦上,守望着苍溪银色的都城。母亲的凄凉的等待和失落,还在我心里盘旋。
我怔怔的想着,列琦雅的头轻轻的蹭我的腿,残镜已经在我的怀里酣睡,金狼王是怕冻着了她。
五
我一百岁生日的夜里,母亲打通了我身上经脉,让熔火术和化冰术在我身上共存。
我就那样无力又震惊地看着母亲若夏花般的容颜一点点衰老,皱纹丛生,一双接近枯槁的眼睛深深的盯住我!原本满头飘逸细腻的银发,变得枯槁憔悴。
劫儿,你长大了。明天你去琅琊山下,山洞里有一个女婴,把她养大,替我报仇!母亲的声音从舒缓逐渐变得歇斯底里。她的手反抓住我的手腕,探息着我的脉搏,苍老的脸上浮起一抹诡异的笑意。
母亲,告诉我,一百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?为什么我们母子会被驱逐出那个银色的城?我抓住母亲的身子,终于问出了这个困扰了我一百年的疑问。
‘狸猫换太子’,是那摩严辛的母亲将你偷偷换掉,扔到了这‘枯峦山’上,是我找到了你!可是你已经被金狼的奶水哺乳,长出了一头金发和金瞳,是我的错,是我的错你明明早出生,皇位本来就应该是你的,是你的哥哥那摩严辛抢走了属于你一切把一切都要回来,二十年后,报仇,我的儿那个夜晚,母亲凄惶的死去。她美若昙花,衰老和枯萎只在一瞬。
六
绵延的群山,簇拥着无数的花团锦簇,山间的风低语着穿过林间,带着一丝深深浅浅的哀伤,拂过我枯草般的头发。
我不知道原来人类的孩子长大是那么快,但是她的美丽,却没有过于单薄的岁月打任何折扣。
成年的那个夜晚,残镜用金莎草编织成一个大大的花环,挂在我的脖子上,她香软的嘴唇凑到我耳边:那摩,你成年了,我很开心。她的声音带着一丝芳香,划过我耳边的时候,我的心微微颤抖。
镜儿,似乎是一眨眼,你就长大了。我成年用了一百二十年,而你只用了二十年。我习惯的抱着她的身子,和以前一样。
可可是刚刚碰到她温软的身子,我的心里兀自升起一股燥热,她美丽的脸庞,丰腴的身体,再也不是那个小姑娘的形象。我赧然,想要松开手。
残镜却在我要抽走手的那一刹那,紧紧将我的手按在她纤细的腰上,颤抖着,她吐气如兰,声音幽幽的:可是我觉得长大好漫长,只有长大了,才配得上那摩。
她的话在我的心里激起了一阵涟漪,我把她抱紧一些。
明天,我带你见一个人,我的哥哥,他来接我回家。我对着残镜的耳畔幽幽的说着,带着一丝落寞。
我感觉到残镜的身子似乎颤抖了一下,但是很快归于平静。
七
天空熹微,我等着那摩严辛来接我回家。
我要到那个银色的宫殿里,问父皇一句,为什么当年要抛弃我的母亲,让她在枯峦山上苦苦等待。
我站在山巅上眺望,枯峦山上正在落雨,天空笼罩着一层薄薄的雾,一直蔓延到最深的谷底,沧桑不变的树林,留下一丛又一丛或深或浅的影子。一行散发着淡淡的银色光芒的人群正向着枯峦山行进。我的心扑扑直跳,那个不曾见过的哥哥,会是什么样子。
突然,身边传来一声呼啸,金狼王要守护他们的地盘,群群出动了。
伴随着狼群出动的还有一抹红色的身影,似火似梦,残镜!
风声从身边呼啸而过,狼群像一道旋风向山下冲荡,我的嘴角情不自禁的扬起一个微笑,金狼群出的恢弘的杀伤力会让那片入侵的银光迅速的消弭。
喧嚣的林子里,我看见金光和银光搅在一起,嗷的尖叫声,是熟悉的狼叫声在求救。我的心猛的一颤,脚尖踏着林子的松树,毫不犹豫的滑了下去,只看见一只又一只金狼在扑身飞起的那一瞬间,被散乱迸射的白光射中,重重的跌倒在地上,金色的毛发瞬间沾满了灰尘和血污。
残镜用鞭子勾住那些正在发射银弹的士兵,狠狠的拉下来,列琦雅迅速扑过去咬断他们的咽喉。
那座雪白的轿子里,掩映着一个高大的男子,隔着银色的纱帘,我看见了他那一双细长而又狡黠的眼睛,悄悄打量着正在战斗的残镜。
嗷的一声长啸,整个枯峦山都跟着颤抖,是金狼王被射中时候发出的悲愤和哀嚎。残镜的脸上猛的一颤,用力将手中的长鞭抽打在攻击者身上,仆倒在受伤的金狼王身边。
我十指相交默默的念着寒冰术,将正在射击的士兵们冻成了冰霜。
全部都给我住手!放肆,他是我的弟弟。轿子里突然有一股强烈的寒气袭来,伴随着那个男子权威有力的声音。轿帘被拉开了,一个白衣男子迅速走出来,伟岸的身子,一头银发倾泻而下,细长的丹凤眼环视所有人,君临天下。
八
他明若如寒星的眼睛定在我的身上:弟弟,我是你的哥哥那摩严辛,你已经成年,我要接你回家。
我听见金狼王的呜咽声,一双哀愁又深邃的眸子深深的望着我,残镜的眼中闪过一丝决绝,他不会跟你走,枯峦山是他的家,我会好好的守护着我的那摩!你离开!她就那样严肃而又坚定的逼视着那摩严辛,红艳的嘴唇吐出的话语,是带刺的玫瑰。
我不仅要带弟弟回家,还有你,寒若水,你我早有婚约,我要娶你为妃。那摩严辛没有生气,薄薄的嘴唇上扬起一个弧度,看着残镜满脸的倔强,微笑着,带着一丝漫不经心。
我的心猛烈的颤抖!
我不要!那摩,我问你,真的有这回事吗?残镜的脸上带着一丝绝望的祈求,她盯着我的眼睛,看的如此的认真。
这是婚约!你是我苍溪国丞相之女,原名寒若水,二十年前被送到枯峦山的琅琊洞中受圣水滋养,却失踪不见。今日我便是来寻你。那摩严辛的手里刷的一声滑下一个大大的御赐婚约。
残镜,既然如此还不快谢主隆恩。我的声音冷冰冰的,冻得我自己都快要窒息。
我向残镜看去,她的脸涨得通红,嘴唇张合了几下,却发不出声音,明亮的双眼颤抖着望着我,一如我们初见。她的双腿抖动着,在原地僵持着不肯跪下。
残镜,快跪下谢恩!我命令着,感觉胸口闷得无法呼吸。
她白皙的额头上的那个黑点更加剧烈的闪烁,似乎要突破她的皮肤。 扑通一声,她的整个身子跪在地上,凄惶而又无奈的念着:谢主隆恩!
我看见她眼眸中的那种绝望,还有泪花在眼眶里打着转,是怨恨,不解,绝望和祈求。
我知道,她有很多话要说,要辩解。可是我一旦下了命令,她就不能违背,只有她一张一合的嘴唇告诉我,她是多么的不愿。
我闭上眼睛,不想再看哭泣和祈求的她,也不想让她看见我已经发红的眼圈。
九
我终于到了那个银色的帝都,我是二皇子,那摩劫。
那摩严辛举行婚礼的时候,我独自一个人盘踞在高高的苍溪国的殿沿上,对着那空茫的枯峦山吹着那支清远的笛,落了满满的伤。
远方的苍凉孤独的嗷嗷声与我遥相呼应,狠狠的撞击着我的心。我的列琦雅,我的枯峦山,我的镜儿,我的家。心开始苍凉的澎湃!
我想带着我的镜儿,回到我的枯峦山,抱着壮实威武的列琦雅,静静地数着金莎草的叶子,一片又一片。
我看见那摩严辛的宫殿里的烛光熄灭,沉重的窒息感压迫我的心。闭上眼睛,强压着心头的波涛汹涌。笛子却再也吹不出曲调,我来这里是为了什么?
我才知道,原来枯峦山是苍溪国的禁地,因为那里住着前朝的守护灵兽金狼!可是那里对我来说多么灿烂温暖。
我才知道,苍溪王二十年前已经死去,和我母亲死在同一个夜晚,同一个时刻。
高高的屋檐下,我的笛子呜咽着,我的心大声呼喊着:镜儿,我们回家!我纵身跃下高楼,无法再等待。
十
宫殿里,灭掉的灯又一次被点亮,摇曳着凄惶,那摩严辛端坐在床前,脸上的表情极为莫测,残镜红妆艳艳,惨白的脸上眼睛紧闭着,细眉凝在一起。
镜儿我低呼,我以为我第一次知道什么叫痛彻心扉,沉沦,悔恨!
你终于来了。你用虫蛊控制她,没有你的同意,她连死都不能!那摩严辛的脸转向我,他一夜间憔悴了十岁。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,写满了愤怒。
‘狸猫换太子’,复仇吧!我高悬的心缓缓的沉下,镜儿,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感恩,你无法求死。
呵呵,我可怜的母亲在你出生的那一刻就死在你父亲手里,这个仇,我向谁报!那摩严辛的脸上横过一道冷光,疯狂地撕裂血一般的红衣,细长的眼睛盯住我,像是天上的鹰!
我的心又是一颤,我们的父王不是一个人吗?
你是金瞳金发,我是银瞳银发,我们不是什么兄弟,是仇人!那摩严辛再一次向我逼近,他银色的眸子里闪出的光芒像是寒冰一般,凛冽的割伤我的肌肤。
你是前朝国王的遗腹子,金国国君荒淫无道,我父亲帅兵征讨,只为了给百姓一个安定的生活。我父王怜爱你们孤儿寡母,饶你们一命,甚至还认你做儿子。可是,我父王每一次要去找你们,都被你母亲放的虫蛊控制,不能前行,一切都是你母亲,她是我父王的亲妹妹,苍溪的郡主!一切都是她!现在,甚至连我新娶的皇后,都中了虫蛊!你让我如何原谅你!那摩严辛的身体迸发出一阵又一阵的寒冰,割裂了我的衣衫,我的心神恍惚着无法思考。我坚守了一百年的心愿,不过是母亲的恨。鲜血散漫了新婚的殿堂,诡异的红!母亲,你想要什么?
熔火术!宫殿里,我第一次使用了我自己练的熔火术,熊熊大火在那摩严辛的身上燃烧,我看见他脸上的震惊和不解,看见他手里的冰柱被大火湮灭,一瞬间被蒸干。
母亲父亲,我给你们一个交代。又一次,我用寒冰术扑灭了那摩严辛身上的火,看着他躺在地上奄奄一息,他美丽骄傲的银发被灼烧殆尽,一双眼睛还是那般清明冷澈,紧紧地钉住我。
我不知道,他眼睛中闪烁的是恨还是无奈。
我抱起床上的残镜,对着受伤的那摩严辛说:我带残镜回家,我会好好的守护着我的枯峦山,你守护你的天下。前朝后世,我们都无力追究。
她因为爱你用自己的意念攻破了虫蛊的控制,但是也昏迷在了自己的意识里,永远都不会醒来了!那摩彦辛撑着地板,嘴里发出的声音压抑着,或许一开始就不应该相见,从此便不会有爱恨!
我点点头,又摇摇头。心里沉重的幸福着,搂紧了怀里的人。就算她永远都不会醒来,又如何?
突然,我热泪盈眶,怀中一双温暖的手臂紧紧地抱着我的腰,倾尽了所有的温柔。
镜儿,我带你回家。踮起脚尖,我向着那片苍茫的枯峦山上飞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