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撕下一张白纸，折好，压实，用黑色碳素笔写下几个如情绪一样莫名其妙的句子。对着窗子，微笑，呵一口气，白色的小飞机在一堆阴郁的空气中划出不太显眼的弧线。

这一刻，你在城南的初中指挥并观看着一场无知的闹剧。你是幸免的半个主谋，其他人都被记了大过。你在电话里带着一点得意，把这件事告诉了我，仿佛又考了满分似的喜悦充盈着你的语气。

我懂得你，我懂得你为什么要这样。你已经没有从前的成绩了，现在同学的焦点不可能是你了。你不是一个甘于平静的女孩儿，你有野心，有自信，有奇异的、难以形诸笔墨的自尊和无数如泡沫般易碎的小小的、小小的梦。可是你已经没有亮眼的可以俯视很多人的成绩，也没有特别独出的才艺。你开始和那群抽烟喝酒打人翘课谈恋爱的孩子在一起，不得不承认，你处事交际的本领很高超，你轻而易举地就成了他们当中最强大的小头头：你有至少可以凌驾于他们的中上的成绩，上得了红榜逃得出课堂。你以一种与苟延残喘没有什么区别的方式满足着你膨胀的小虚荣。你曾趴在我耳畔说那些孩子抽烟喝酒的事，我惊惶地说，你没抽烟吧？你讪笑着说，我没那么傻。可你的神情，那么像偷偷抽烟的小孩儿被老师家长抓了现场。我懂你，我们有那么多年的亲厚不分彼此的日子，你就是我，我就是你，我们欺瞒不过彼此，即使嘴上不说。

我还记得你在海边的岩石上欢快地跃着，说着学校里和那群坏孩子打人的事儿，我依旧以一副惊恐的表情面对着你，着急地扯着你，如狗血剧、泡沫剧的主角那样说着你不能，你不能这样，答应我之类的话，你仍用你迷人的掺着几缕血丝的眸子，桀骜地看着我，说，只要开心就行了。那一刻我突然觉得你不是我认识的你了，你现在的语气，你现在的表情，说难听点儿就是像个小太妹!可是，可是

我什么都说不出来了，因为，我也早已不是从前的自己了，我只是一只两点一线的蜗牛罢了，我只想小声地问自己，也问你，我们曾写在纸飞机翼上的、小小的、共同的梦，哪儿去了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