母亲如歌
古老的土黄色的墙壁圈成一个小小的院落。一抹余辉轻轻洒落下来,小小的院落因这太阳的余辉而活跃起来。母亲便坐在这余辉里,拉了长长的麻线,悠然的缝着老了的簸箕。阳光轻轻悄悄地围在她的身边,将她的影子拉长,很随意的倾泻在背后的物体上。那张早被太阳吻红的脸显得安静、祥和,一如这初夏落日的余辉。
母亲患过脑血栓,才出院不久。左手不能动,右手刚刚能拿得住针线,她便迫不及待收拾农具准备麦收。我坐在窗前,静静的注视着她,泪水已在不知不觉中模糊了视线。我经常幻想自己是一位伟大的画家,用自己手中的笔描绘出母亲劳碌的一生;我幻想自己是一位出色的诗人,用自己的诗唱出母亲不屈的灵魂;我幻想自己是一位多才的作家,写出象朱自清的《背影》那样的文章,让更多的人来赞美我的母亲。然而我什么都不是,我只能用我的一颗感恩的心牢牢记住母亲的点滴恩惠,永生不敢忘怀。
在我的记忆中,母亲的额头始终有一绺白发。她不善言笑。她很少和我说话,每天总是忙着下地干活;她也很少抱我,很少满足我的要求,一直将我交给奶奶,然而我无法抱怨她。当我在凛冽的寒风中匆匆赶回家的时候,我看到了在河边为我刷鞋的母亲。她的身子深深的探进河里,寒风将她的白发高高的扬起,冰冷的河水把她的双手浸得通红。我的眼睛就这样定格在她高高隆起的背影上。
我不能抱怨她。因为我在半夜听过她跟我父亲的争吵。父亲说女孩子读书没用,想让我辍学回家帮忙干活。母亲不肯,她说女孩子读书也一样有用,孩子能读到哪儿我就供给到哪儿。活我给你干。我听到母亲压抑着声音跟他吵。第二天我去上学,父亲赌气不去送我。母亲什么也没说,把我的东西放到自行车后座上,推着我的车子走在前面。秋风轻轻撩动她的衣襟,我看到母亲单薄的身影。五十多岁的她走在夕阳中,伤感而又坚定。我不去追她,我不想让她看见我眼中的泪水。
我也记得当我成绩不佳,升学无望时母亲眼里的失望,我也能读懂母亲在得知我考上大学以后写在脸上的欢欣。我更记得母亲在我出嫁时无法掩饰的孤独和失落。我不抱怨她,因为母亲从来不多抱怨一句。
在一个深秋的早晨,七十多岁的母亲在收花生的时候倒下了。她患了脑血栓住进医院。我日夜守护在她的身边,不敢离开半步。我怕我一时的疏漏会留下终生的遗憾。然而母亲似乎并不紧张。救护车的鸣笛在耳边呼啸,她轻轻的闭着眼睛,不说话,不皱眉,看不出痛苦,也看不出恐惧,平静的就象一湖秋水。我知道这是在经历七十年风雨后的宁静,她不愿将痛苦写在脸上,让儿女也感到痛苦。或许在她的心中早就衡量出了生命真正的分量,早就做出某种打算。在医院里她表现出少有的听话。我说扶她起来给她按摩,她便静静的坐在那里,身体自然地弯曲着,象一条美丽的虹。我坐在她的身后,用手轻轻的揉捏着,生怕一时不慎会加重她的疼痛。她的背已因岁月的侵蚀而显得苍老,可就是这样一个瘦削的脊背,背着她的七个儿女步履蹒跚的走过了半个世纪,背着沧桑的岁月举步维艰的走到了今天&hllip;&hllip;
母亲啊,你孱弱的躯体如何能承载这岁月的沉重?你柔弱的心如何能经的住半个多世纪风雨的洗礼?母亲啊,我能用怎样的语言表达我对你的感激,敬佩和无尽的爱?我知道要强的你不愿给儿女多添麻烦,可你知道,他们不会嫌弃你,就象你不管多累也不曾抛弃他们一样。我唯一能做的是象你一样用一颗慈母的心关爱天下的儿女,象你一样用不屈的意志书写生命的篇章。
如果说生命是一篇动人的乐章,那母亲就是那首最动人的主题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