从来没见过这样深邃的蓝。海洋与天空连成一线。低垂夜幕中星辰伸手可摘。只是月光白得过于凄凉。满目尽是哀伤。夜色浓得像一个紧紧缠绕的蚕茧，隔江的灯火让我误以为天外的来客，美丽得像个神话。我裹紧了外套，嘲讽地笑了笑：杀伤力最大的不是原子弹，而是女人哭。果然传说中的潇湘竹不是马马虎虎两下就能哭成的。法庭上净的妈妈梨花带雨的脸也让我这个局外人心生怜悯。然而当我从净的奶奶的眼泪里谏出这个女人的丧尽天良。净没有哭，没有任何表情，仿佛一切与他无关，仿佛是我们太达多情。北边的天空悬挂着稀疏的星辰，碎烈明亮。正如净的眼睛。我想我本应该继续小学时对他的深仇大恨，然而当面对这样一个瘦削、沉寂、孤独的净，我的心中满了惋惜。小时候的一切，如同过往云烟云，随着散开的筵席，成了我心中最难舍的回忆。那个圆呼呼的净，那个老爱打小报告的净，那个跟我做班长，后来不得让班主任设两个正班长的净，那个动不动就跟我吵嘴的净。在他们家日益增多的争吵谩骂，旁人悲悯的眼光，消沉的成绩中消失了，留下一个这样沉默的净，他们终于离婚了。他的声音苍白无力，没有任何波澜。他爷爷，是基督徒中出了名的硬汉子。然而泪水肆意地划过这个铁骨铮铮硬汉满是沟壑的。在呛人的烟中，他任随泪水飞扬。身旁夹杂着他奶奶无力的呻吟：造孽啊！造孽啊净起身，走了出去，门口他的姥姥和阿姨无语地望着他，她们共同的表情，就是那发红的眼圈。净咧了一下嘴，我想，他是想笑的。他是旁人的悲悯已经夺走了应属于他的欢乐苍穹如宇宙漫长。呼吸如秒针微芒。在虚空的光影中停驻脚步。在命运的齿轮里安然入睡。生命的间隙被慈悲填满，而我们生活在这冷漠的人间。当我想起慈母手中线，游子身上衣，临行密密缝，意恐迟迟归，冷风一下子灌满了校服。我想我是幸运的，我有个好妈妈。当净的妈妈吵着要离婚时，净问她：妈妈，你财产可不可以留下给我？他的妈妈笑了，残忍的笑了，她一甩栗色的卷发：留给你？你算我的谁？净没有答语。他跑向三街桥，风不但让江面波光鳞鳞，也吹乱了他心中对母爱那一点点小小的奢望。你算我的谁？你算我的谁！你算我的谁。问讯赶来的他爸，他爷爷，他奶奶和他外婆、阿姨。大家都在劝他不要做傻事。他外婆哭红了眼，颤抖着打电话给她妈。按了免提的声音，在夕阳的余烬下格下刺耳。呵，跳江？给他跳去，反正我现在早就当做没有儿子了。如果我在乎他，我会离婚吗？他妈的声音格外得意。他爷爷将烟蒂狠狠扔在地上：孩子，这种女人不值得你去死，你要活给她看。净走了，他爸爸一人蹲在桥头，将脸埋藏在双臂里很久很久，一动不动一生一梦里。一琴一夜曲。一日换一季。一世等一聚。尘世本非无情，何必太过绝情。

浙江灵溪三中绿太阳文学社

肖晨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