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唉呀”，阿大大叫一声，身体象是刚刚上岸的虾米，一下子弹了起来，双眼茫然四顾，四周空空如也。他叹了口气，眼前又是那个大大的锤子在晃，他看到眼前好多金星在晃！　他刚才做了个奇怪的梦，一个黃金大力士抡起大大的锤子砸得他其痛无比却又出声不得！　村东边的大榕城下，有一间小茅房，那是大阿婆的。老太大自己也记不得自己有多少岁了，她两眼发呆，眼眶空洞洞的，几乎看不到眼珠，听力早就没了，两只耳朵成了摆设，证明她以前是能听见的，嘴巴干瘪瘪的，那满口的白牙已经罢工十多年且深埋地下，快成文物了。　阿大又去找大阿婆。　“ 猪头！”大阿婆说，“你猪头！”大阿婆又说。　阿大跳了起来，骂声随口而出：“你才猪头，你死猪头，你牛头，狗头，鸟头，屁头”，他还要再想想有别的什么头之类的，起码得凑够双数，这样吉利些。可惜时间不够，因为大阿婆发怒了，手里拿着根烧火棍，明显要敲打他的猪头了。　阿大没有读过书，但是这并不妨碍他明白一些简单的道理，象好汉不吃眼前亏之类的道理他还是懂的，于是他赶紧跑，跑到一个安全的地方了，回头大声说：“你来，你来”，同时还不忘伸出左手向大阿婆挑衅，这种时候他总是派头十足！大阿婆给挑衅得火了，冲了出来，却跌了一跤，嘴上破了皮，好在牙齿早没了，要不然损失更大！　阿大在大阿婆那里得了便宜，心里面象是给一把梳子梳过似的，舒服了好多，他抬起头来，昂首挺胸的往回走，只可惜这回来的路不长，他得意也不能长久。　“我的早点呢？ ”阿大吓了一跳，得意的心情如同吸满了水的海绵，一下了给挤压成小小的一团。完了，完了！ 早点晚了两分钟，又要挨饿挨打了！　四年前，阿大流浪到此，张大善人留下了他，他也就了张大善人的长工。　张大善人本名叫张怀仁，他信佛，好做善事，家里边终日烟雾弥漫的，他手里总是拿着一串念珠，嘴里念念有词的，但是也听不清他说些什么。　张大善人好象没有什么爱好，但也并不表示他没有爱好，他还是有些爱好的，这些还与阿大有关——换言之，这事如果不与阿大有关，那张大善人还真的没有爱好了。　张大善人喜欢让阿大挨饿挨打。比如说，有一次，故意三天不给阿大饭吃，阿大快动不了了，这时候，张大善人手里拿着一串念珠过来了。　“怎么不吃饭呢？ 你怎么能不吃饭呢？ 唉，猪头，你猪头！”他说。　阿大说你不让我吃饭啊。　“我是不让你吃饭了，你可以买肉吃，买烧饼吃啊，你猪头得可以！”张大善人有点生气了。　阿大说没钱。　“什么？ 你说什么？ ”张大善跳了起来，他真的生气了。“每年过年的时候我都给你一文钱，你敢说你没钱？ 好象我不给你工钱似的”。　他更生气了，举起那串念珠想打阿大，可是突然想起，阿大没那串念珠值钱，所以没打，等他把棍子找来，阿大已经开始逃了，说阿大已经开始逃的真正意思是他想逃而逃不了——他连逃跑的力气也没有了。　“ 猪头！你个大猪头！”张大善人边打边说。　他觉得很过瘾，打得很过瘾，这人挨打了，还不会跑，这样的猪头那里找？ 　这件事之后，大家觉得阿大象是猪头，阿大觉得自己就是一个猪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