梨 花
又是一年春暖花开,我漫步在盛开的梨花丛中,白花绿叶交织,相映成一个凄美的世界。风起扬,轻轻呜过,满地落英。我不忍看,也不敢看,怕泪水漫延,落痛梨花心。 依然记得,那天,也是梨花盛开的日子,我去接你,远远看见你背着一个大包,艰难地移动步履,跌撞于坑洼不平的田埂路。你来自城里,刚大学毕业,却毅然选择了支教。我匆匆赶上去,接过你的背包,顺口表达了一个贫困孩子的敬意。没曾想,你笑了,笑着说,无须感激。原来你是无法面对电视屏幕上那一张张贫困的脸,一双双流泪的眼,求得自己的心安才来的。我没再说话,心底里的敬意却更加升腾,汇于天地间,催开了一朵朵洁白的梨花。你说你喜欢梨花,名字也叫梨花。听着你的叙说,我将视线凝正,看着这美丽的精灵,不知是梨花赋予了你善良的品性,还是你使得这天地间的梨花更加绽放,挥舞出梦的彩虹。 依然记得,那夜,我奉着老校长的命令给你送去一碗乡村人最奢侈的食品——莲子羹。我说,夜已深,恐怕你已安睡。老校长却很肯定地告诉我,不会的,你一定没有休息。抱着怀疑的心前往,才到村口就看见你的窗口还亮着灯光,正顽强地穿透黑夜点亮我前进的道路。端到,正想敲门,门却虚掩着,我推开进去,发现你疲倦得已靠在桌上睡着了。你的头下还枕着半叠作业本,指尖也夹着笔,笔尖向下,鲜红的墨水滴下,在桌上氤氲成一朵花,一朵红花,一朵血花,一朵梨花。我轻轻放下碗,拿来衣服替你盖上,没想惊醒了你。我说,老师,你早点休息吧!你揉着黑眼圈笑着说,快了,就半叠了。我无言,想退出,你揪住了我,要我吃那碗莲子羹,不然就生气。看着你真板的脸孔,我含泪吞食,这莲子之心。 依然记得,那次,我带着你,气喘吁吁地爬上最高的远山。这里没有通讯工具,而你的手机被大山包围,无异于废物,只有到那山顶才能发挥它应有的作用。我坐在一旁,你拨通了你父母的电话,亲情被接通,泪水也被接通。你父母哭着劝你回去,你哭着说这里还有许多含苞未放的梨花蕾,你须等他们盛开再走。之后你再拨通了城市里的另一份牵挂,那边传来震耳的声音,震得脚下的白云也不禁散乱:你再不回来,我只能选择分手。一瞬,你没了泪水,大概是痛到极至,那种不被理解的苦楚迫使你挂了电话,然后抚摸着我的头,眼朝向山脚,那里,一朵朵梨花蕾正待盛开。 依然记得,那雨天,天空嚎啕大哭,涧水涌涨奔腾。放学,你卷起裤脚,要送几个梨花蕾回家,他们的家在山区的山区,来或回一趟都要一个多小时,途中还必经几条山涧。你不放心,怕滂沱大雨毁坏了你的梨花蕾。可哪曾想,你的梨花蕾安全了,可你呢?正当你背着最后一个梨花蕾艰难地挪过那汹涌的涧水时,噢,不,那是江水,是海水,还夹着滔天巨浪,浪头在突然之间扑天盖地地袭来,没有任何征兆。你始料未及,只得使出最后一点力气将背上的梨花蕾推上了岸,自己却卷入那滔天巨浪中。再当梨花蕾、村民们,一路哭喊着找到你时,你穿着洁白的衣裳已无声地躺在了河滩上。群山化泪,河水呜咽,世界动容,你,这朵天地间最洁白的梨花就这么走了。 今日,梨花盛开。我这朵往日的梨花蕾,走出了山,又回了山。因为我知道,这大山中还有无数的梨花蕾,等着无数像你一样的梨花用自己的花心去抚育他们,绽放他们。 这是你告诉我的,这是天地间所有的梨花告诉我的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