南瓜秧断送的青涩初恋
厚地高天,堪叹古今情不尽; 痴男怨女,可怜风月债难偿。小时候,我对于牛郎织女的传说故事很是痴迷。夏夜乘凉的时候,仰望着闪亮的星河,我对牛郎星和织女星总会展开无尽的遐想,弄不明白那几颗安安静静地眨着眼睛的星星,怎么会在一夜之间凑到一起;那一只只花尾巴喜鹊,怎么能飞得那么高,飞到银河里为他们搭上一座鹊桥。很多个炎热的夏夜,我就是像这样在无边的遐想里睡去。
于是,快到七夕的时候,我们早早地盼望着那天能是一个晴朗的天气,能够好好看一看天上的鹊桥,看一看天上的牛郎织女。可是,又总是不能如愿。因为到了那天,总会或多或少地下上一场雨,给酷热的夏夜带来一丝清凉。问大人,大人说有句老话叫七七不出门,出门被雨淋。七月初七本来就是个下雨的日子,织女鹊桥会牛郎,悲喜交加,禁不住泪如泉涌,泪落人间,就变成了雨水。
后来上学,课本里的《牛郎织女》深深地打动了我。金风玉露,桂影荷香,点点相思无眠夜;澹月长空,秋期银汉,年年聚散此宵中。帝女合欢,盈盈泪水天桥溅;牵牛含笑,脉脉情思喜鹊传。语文老师那充满激情的讲解把我们带入了一个美妙无比的神话境界。听老人说躲在南瓜丛里可以听到牛郎织女说话,便悄悄地约那位与自己关系密切的女孩,到几天前就已经选好的一块南瓜地里,偷听牛郎织女相会时的声音。那个女孩愉快地答应了。
那个七夕,天色阴沉沉的。我早早地吃了晚饭,独自向远离村庄的那块南瓜地里摸去。村外的道路弯弯曲曲且高低不平,一路上,我不知道打了多少个趔趄,好几次都差点儿跌倒在地上,但是,都挡不住想偷听牛郎织女相会的好奇心。
女孩如约来到。我们怀着激动的心情,悄悄地钻进那块南瓜丛里,肩并肩地坐在一起,谁也不敢说话,瞪大眼睛向黑黑的夜空里眺望,却听不到一丝儿声音。南瓜叶柄不高,我们得半伏在地上,用臂肘支撑着地面,才能不被南瓜叶上的刺儿扎到。空气中飘浮着一团团的热气,气温没有因为阴天而下降,一会儿我们便汗流浃背。一直自诩为文学青年的我,在摇曳的南瓜叶下,得意地背诵起秦观的《鹊桥仙》:纤云弄巧,飞星传恨,银汉迢迢暗度。金风玉露一相逢,便胜却人间无数。柔情似水,佳期如梦,忍顾鹊桥归路。两情若是久长时,又岂在朝朝暮暮。话未落音,只听到啪地一声划破夜色。我心中暗喜,以为是女孩的掌声,正想听她夸奖几句,不料听到一声长叹:唉,这里蚊子真多我大窘,这才觉得浑身痒得难受。遥望天空,月亮早被团团的乌云遮住,什么也看不到。南瓜丛外,是一条窄窄的水湾,水湾里的青蛙,呱呱呱地聒噪着,一片响亮。南瓜丛里,嗡嗡嘤嘤的蚊子叮得我们浑身发痒。还没动弹一下,毛茸茸的南瓜秧又拉得皮肤一片火烫。
在这样闷热无风的煎熬里,我们终于支撑不下去了,垂头丧气地从南瓜叶下面钻出来,分手回家。女孩责怪我出了个馊主意,害得她浑身被蚊虫叮出一片红疙瘩,又麻又痒,气氛显得有些尴尬,我们只好匆匆分手,各自回家。
七夕过后,我们的关系忽然显得生分了许多,并慢慢地疏远了起来。我想询问她原因,她不说。被问急了,恨恨地回了我一句:什么时候约会不好,非选在七夕!牛郎织女式的日子你想过吗?
我顿悟,心里产生出浓浓的悔意。然而,事情已经无法挽回。我那青涩的初恋,被一丛毛茸茸的南瓜秧给断送掉了。
如今,又是七夕。这个时节被人们日渐炒热,据说还要定为中国的情人节,我觉得倍加好笑,可爱的年少轻狂,真如我们青涩的当年!
怅然之余,我想起了一副对联:他乡逢七夕,惆怅佳期又一年,愿天上人间,占得欢娱,年年今夜;离人伤两地,缱绻柔情直半载,待梦里水乡,偷取浮生,日日良宵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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