钢笔刻字的遇上了修拉链的
这是几十年前的往事了。
修拉链的人现在有时还能看到,在钢笔上刻字的现在你是看不到了。
1967年的6月,我吃过早饭到学校去。那时我已经小学毕业了,因为文化大革命的原因,一些学校搞起了停课闹革命,旧的招生制度被被判了,新的招生办法还没有出台,中学还没有招生。中学没有招生,我们自然还算小学的学生。每天还到学校去,参加一些学校组织的活动。
到学校去,要经过县百货公司的商店,那时县城的百货公司还都是平房,没有一座楼房,当时县城的楼房最高的只有三层,也是能数的出来的三四座楼房,而且是几座不大的楼房。不像现在整个县城高楼林立,成片成片的几十层高楼,要找平房反而找不到了。
百货公司门市部的门前围着一群人,我挤了进去,看到了一个戴草帽的中年人。中年人穿着一件紫色背心和一条灰色的长裤。他这一身的装扮和他的年龄看起来是有些不搭的,有些不符合当地人的穿衣习惯,这也就使人一下子看出了他是一个外地人。
戴草帽的中年人嘴里“瞿瞿”的吹着奇怪的调子,招徕过路的行人。他手里捧着一个纸质文件夹,打开夹子,可以看到一些飞马、雄鹰、喜鹊之类的雕刻图案,夹子中间是一把刻字的尖刀,他原来是一个在钢笔上刻字的人。
在钢笔上刻字,是那个年代特有的一个职业,也是一种可以在那个年代流行的小手艺。手艺很简单,就是用刻字尖刀在钢笔的笔帽或者笔杆上刻是一些吉祥、祝福、喜庆的图案,或者是毛主席语录、励志的文字、甚至是自己的姓名。那个年代和十多年前人们都还使用自来水钢笔,钢笔象手表一样是人们随身携带的物品,有时也是赠送朋友的首选礼品。一支名牌高档钢笔其价值也是不菲的。现在很少有人再使用钢笔了,写字的人都少了,都用电脑了,即使写字也是用一次性的芯笔了。
看着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了,戴草帽的中年人走到一个靠近他身边的青年人,一把拔下了那个青年人挂在上衣口袋上的钢笔,没等青年人明白,他就在那杆钢笔上飞快的刻了起来。等青年人和旁边的人都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时,那支钢笔已经刻好了,被刻上了“为人民服务”几个字。刻好后,戴草帽的中年人从裤子口袋里拿出了一块黄色的硬胶泥,他用胶泥在刻好的字上擦了几下,擦后的字立刻呈现出金黄色,“为人民服务”几个字金光闪闪很是醒目。
看着钢笔被刻上字的青年人,原想说什么些的,不好再说什么了。“为人民服务”是毛主席语录,他一但说错了什么,说了什么他不需要刻的话,那就是政治问题了。
接着,戴草帽的中年人一边把钢笔还给了那个青年人,一边对周围围观的人大声喊着:’“刻几个字不要钱的,谁还刻?”
停顿了一小会,围观人群中一个像是农村模样的小伙子,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支钢笔。“给我刻一下。”他对戴草帽的中年人说。
钢笔立刻被接了过来,也立刻被刻上了文字。文字被刻好后,又被随手刻了一个简单的图案。文字是“大海航行靠舵手”,图案是一只航行的船。同样,刻好的文字和图案随后也被用胶泥涂上了金黄色。
当小伙子要拿回钢笔时,戴草帽的中年人说话了:“刻字是不要钱的,图案是要钱的,一个图案五毛钱。”
小伙子愣住了,围观的人也愣住了,有人还喊了起来;“骗人的,不要看了,走吧。”
五毛钱,现在可能都不算钱了,喝一瓶纯净水都要一块钱,当时五毛钱可真算钱的。当时的五毛钱可以买三斤面粉,可以看五场电影,可以买十个鸡蛋,一支普通的钢笔,象“新农村”的,不到一块钱,一般人的工资一个月也就三十元左右。
小伙子知道自己上当了,不给钱吧,钢笔还在别人的手里,自己的钢笔还不错,是自己刚买不久的,买钢笔时花了两块多钱呢!唉,谁叫自己想贪这个刻字不要钱的便宜。没有办法,小伙子只好心痛的掏出五毛钱给了那个刻字的中年人。
看到这样的结局,围观的人们一下子散开了,各自去干自己的事去了。
没想到几天后,我又遇到了那个刻字的中年人。
我们学校的大门是临街的,门口是一条南北的长街,大门不远处的街口是县城最热闹的地方。热闹的地方往往也是摊贩云集的地方,我有时会在课余的时候去到那个摊贩云集的街口看热闹。
那天上午,因为是“文革”期间,我们又是已经毕业的学生,我们在学校上课、活动都是不正常的,经常没有什么事。因为没有什么事,我就来到了那个热闹的街口,刚到那个街口,就看到有个人在和一个修锁的摊主争论着什么。
那个修锁的摊主我是认识的,姓陈,我曾经找他配过钥匙,当时配一把钥匙是两毛钱。和他争论的是一个修提包拉链的人。
“不是说修拉链不收钱的吗?”那个修提包拉链的人说。
“修拉链,我没有收你钱,我还给你的拉链是打了蜡。为人民服务。”姓陈的摊主说。
“那你为什么要我一块钱?”那个修提包拉链的人在问。
“我给你的拉链换了个拉链头。”姓陈的摊主回答他。
“我没让你换拉链头。”修提包拉链的人继续说。
“那个拉链头有些坏了。”姓陈的摊主回答着。
“那也不能要一块钱。”修拉链的人仍然不服气。
“刻个小船都能要五毛钱,换个拉链头还不能要一块钱?”姓陈的摊主一下子冒出了这样一局话。
我听着一惊,再仔细看看那个修拉链的人,那个修拉链的人竟然就是那个百货公司门口在钢笔上刻字的人。我再想想,那天姓陈的摊主好象也在旁边围观。
我心里明白了,这是姓陈的摊主在故意整这个钢笔上刻字的人。
听着姓陈摊主的话,那个修拉链的人脸一下子红了,扔下一块钱,拿起提包走了。
我也离开了争论的现场,离开时我朝那个姓陈的摊主看了看,他好象也认出了我,朝我笑了笑。
这虽然都是几十年前的事了,有时还经常想起,想起时总还能悟出些什么,你们说呢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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