父爱悠悠

这天晚上9点钟，查理、莫卡丝带着两个伙计在小镇上闲逛。经过一家古玩字画店时，看看店里没人，查理的眼睛一亮：“莫卡丝，这个青铜器放在我们卧室的床头柜上，不是正合适吗？”莫卡丝会意一笑，示意伙计行动。不料就在这时，一个看上去七十多岁的瘦老头不知从哪里钻出来，抓住了那伙计。莫卡丝抽出匕首要帮助他，忽然那老头转过脸来，面对莫卡丝哀求道：“求求你们放过我一个糟老头子吧！”莫卡丝一惊，定睛看了看老头，迅速收回了匕首，一边就命令那伙计放手。查理和那两伙计一愣一愣地，跟着莫卡丝悻悻地走了。

回去后，查理还在为刚才的事生气：“莫卡丝，你今天怎么有些怪怪的？”莫卡丝说：“我也说不清楚，算了，睡吧！”查理睡下后，一会儿就响起了鼾声，但莫卡丝怎么也睡不着。因为刚才在字画店遇到的老头太像她的父亲了，可是记忆中的父亲并没有这么老，而且她记得她和父母亲原来是住在另一个镇子上的。难道天下真的有长相这么相同的人吗？

第二天一大早，莫卡丝一个人又来到小镇那家古玩字画店。那个老头迎上来问她：“夫人，您要点什么……啊，您是昨天……”“老先生，您别怕！”莫卡丝点头说，“我今天来看看字画！”“那好吧，您自己挑吧！”老头已经不再防范她。“有件事情问您一下……”莫卡丝看老头不再害怕，就说：“老先生，您怎么一个人在这里？您没有亲人吗？”“唉，说来话长啊！”老头声音哽咽着说。

原来老头的女儿15年前被绑匪绑架了，绑匪要50万美金才放人。可是他一个做小本生意的，哪里有这么多钱呢？但是老头从来没有想过要放弃，相反，他下定决心拼命挣钱攒钱赎女儿。他卖过保险，干过推销，甚至做过苦力，还与太太开过小杂货店。但他太太终于顶不住失女之痛，过早地离开了人世。他的房子也因为一次大规模的拆迁而毁掉，他只好背井离乡来到这个小镇上。现在他已攒了四十多万，于是就开了这家古玩字画店，准备一口气攒足50万，然后就去找绑匪赎回女儿。

“您的女儿叫什么名字？”莫卡丝有一种预感，莫非……

“她叫莫卡丝！怎么？您认识？”老头睁大了眼睛。

“啊，不，不……”莫卡丝像是被黄蜂蜇了一下。上帝啊！面前这枯瘦的老头竟是自己的父亲汤姆森？！可是，他才刚过60岁啊。眼前的老人背驼了，头发也白了，脸上像刀刻斧削般满是沧桑，乍一看，的确不像莫卡丝记忆中的父亲了。她强忍住眼角的泪问：“那您为什么不报警？”

“唉，谁敢报警啊？那伙绑匪可凶残哩！警方拿他们也没办法。他们要知道我报了警，肯定会杀了我女儿，那我活着也就没意义了。我只是在心里告诉自己，只要自己命在，只要自己不报警，绑匪就一定不会把我女儿咋样，他们图的不就是钱吗？这样，我就有希望了！”汤姆森认真地说着。

这时的莫卡丝多想叫一声“父亲”啊，可是她忍住了，又问：“那么，您现在有女儿的消息吗？”“暂时还没有。但事在人为，只要……”汤姆森顿了顿说，“夫人，您和他们好像挺熟的，如果您知道了我女儿的消息，一定跟绑匪说一声，就说我汤姆森已经快有50万美金了，过不了多久，我就会去找他们的。”

“啊，好，好，有消息我一定替您转告！”莫卡丝惊惶失措地说，“那好，老先生，再见！”

莫卡丝不知道是怎么回到家的。一路上，她一直想：15年了，原以为父亲已经放弃了救自己，哪知道他一直在努力！50万！父亲费了多大的力啊！父亲又经受了多少风雨啊！还有，母亲也死了！可自己为什么就没有想过逃出去找他们呢？反而与仇人结了婚！善良、忠诚、懦弱又近乎迂腐的父亲啊！女儿不值得也不配您这么做啊！莫卡丝内心像刮起剧烈的风暴，她不断地责备自己，历历往事浮上了心头。

15年前，莫卡丝被查理绑架后，查理给她父亲汤姆森打电话要赎金时，她就在旁边，而且她还和父亲通了话。她当时哭泣着要父亲马上救她出去，父亲含着眼泪答应了。但18岁的莫卡丝知道家里的经济情况，50万美金是天文数字啊！虽然她也强烈地希望爸妈救她出去，但她不得不做了最坏的考虑：要么一死了之，要么屈从绑匪与他们同流合污。大概半年后，跟着绑匪们到处流浪的莫卡丝选择了后者。因为她仿佛适应了这种强盗生活。更让她自己也想不到的是，她竟然对绑匪头子查理产生了爱慕之情，她不知道这是不是罪过，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堕落？总之，在她心里，查理就像古代小说里神通广大、无所不能的英雄。她爱上了他！查理当然高兴不已、求之不得，做了十多年强盗的他，想不到这个漂亮的小姑娘开始像一只受惊的小鹿，而现在竟然愿意嫁给自己！查理选了个良辰吉日，在山洞中举行了一个隆重豪华的婚礼。

从那以后，莫卡丝就当上了女寨主。她逐渐在强盗中树立了名声，有时甚至代替查理发号施令。虽然莫卡丝在一次抢劫中遭遇火灾，几乎将她烧了个面目全非，但她在绑匪中的威信却进一步提高。总之，查理和莫卡丝就像印度中部地区的“邦尼和克莱德”，制造了一系列血腥的绑架案件，不仅让老百姓闻风丧胆，警方也拿他们没有办法……

莫卡丝从往事的回忆中清醒过来时，眼角已经噙满了泪。父亲竟然现在还在想办法赎她出去，这是她绝对没有想到的，如果早知道是这样，她一定会想尽办法逃出来的，但是现在一切都迟了啊！父亲这样做，仿佛是在她胸口插了一把刀，然后把刀拔出来又在伤口上撒了一把盐啊！

午后，半天没有看到莫卡丝的查理回到卧室，却发现莫卡丝平静地躺在床上，胸脯上竟插着一把匕首，雪白的床单已被染得鲜红。上帝啊！查理吓坏了，一边喊伙计，一边在卧室里搜寻起来。忽然他看见桌上有一封信，他迫不及待地拆开来看，只见上面写道：

查理：

还记得昨晚的那个古玩字画店吗？那个老头就是我的父亲汤姆森！是的，没错！你知道吗？15年来，他一刻也没有放弃挣钱赎我！即使在自己生命遇到威胁时，他首先想到的也是他的女儿啊！他让我转告你，50万美金他已经筹集得差不多了，他说他不久就会找你赎我回去！也许这都是报应！几年前抢劫时遭遇的那次火灾，不仅毁了我的容，而且让父亲完全不认识我了。现在想来这倒是好事，因为现在我已经不配做他的女儿，我不可能再跟他回去了。

15年来，我跟着你打家劫舍干了多少坏事？我对得起父亲吗？他为我吃了多少苦？又做出了多大的牺牲啊！15年前，他还是一个身材魁梧、面容清秀的中年人，可现在，看上去更像一个70岁的小老头啊！查理，看看你犯下的罪过吧！

所以，查理，我只能走了。求你看在15年夫妻的情分上，一定不要再干伤天害理的事了……

莫卡丝绝笔

不知为什么，读信时，查理这个心狠手辣的绑匪头子居然泪流不止。他在心里对自己说：这都是自己犯下的滔天罪过啊！是的，我的确应该向莫卡丝的爸爸汤姆森赎罪啊！当了半辈子绑匪的他，想不起自己竟会在这个时候有了这样的想法。

把莫卡丝的后事安排好后，查理把伙计们都叫到跟前，一字一顿地说：“伙计们，我决定不做绑匪了，大家分了钱都回家去好好过日子吧！”伙计们一愣，你看我、我看你地发了半天呆。有个大胆的就说：“头儿，我们活是你的人，死是你的鬼，我哪儿也不去……”“看哪个敢！”查理拔出腰间的刀，把面前的一根棍子劈成两半，圆睁眼睛说，“都给我各回自己的家，找点本分事做。我要是今后发现谁还在做绑匪，这棍子就是他的下场！”伙计们有些不明所以，但又不敢多问，各自领了一份安家费，然后散了……

查理看伙计们走了，就到理发店剪短了头发、剃掉了胡须，又在镇上买了一套新衣服，他整个人顿时觉得轻松了许多。然后他来到了汤姆森的古玩字画店，小心翼翼地对汤姆森说：“老先生，您这里需要伙计吗？”汤姆森摆摆手。“老先生，我是个孤儿，我不要您的钱，就当是您儿子吧！”汤姆森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，头摇得像拨浪鼓。查理顾不得这么多了，就帮着店里店外地收拾起来，到了晚上就睡在店门口替老人守夜。汤姆森怎么劝都劝不住。这样过了好些天，汤姆森看查理又勤快对他又孝顺，也就认了，“父子”俩过得很好。只是汤姆森还不时对查理说：“要是现在能找回莫卡丝就好了！”

查理的眼前顿时呈现出莫卡丝可爱的身影来，但他佯装不知情地说：“都这么多年了，到哪里去找呢？”

“哎，你别说，几年前，一伙强盗到我的古玩字画店抢我的青铜器，但被他们的同伙、一位太太制止了。而且第二天，这位太太又来到我店里，打听我的遭遇，哦，还有我女儿被绑架的事。过后一想，她对这事这么感兴趣，莫非她就是我的女儿莫卡丝？对，她一定就是莫卡丝！这些年我一直纳闷哩！只可惜这之后我一直没看见过她，要不，我一定得问个清楚。”汤姆森浑浊的眼里一亮，但这亮色很快又暗淡下去，“可她的容貌完全不像我的女儿啊，再说我女儿怎么会和绑匪混在一起呢？”

“是啊，她怎么会和绑匪混在一起呢？说不定那绑匪头子早死了！”查理附和着汤姆森，他的眼睛也渐渐泛起了泪光。老眼昏花的汤姆森看不见查理这细微的变化，只是不住地喃喃道：“我的可怜的女儿，你在哪里呀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