别忘记我,亲爱的好朋友
偶尔从朋友照片里看到他的现状,还是蛮感慨的,长大啦,长大啦。
很多很多年以前,在中学时代的某个夏天傍晚,我们第一次认识。
那是军训的第一天,我受到了几乎来自全班同学的排挤,他们嘲笑我踢正步的样子很丑,肥胖的我动作十分滑稽,里面穿的白背心因为汗流浃背而透出了全部轮廓,一个人踏错步而导致全排人跟着受罚。就在所有人都对我白眼翻上天的时候,他出现了。
孤独坐在地上的我,原本以为他会伸出手递来一根冰棒,然后慢慢坐下来安慰我说:“没关系,别理那些人,我们交朋友吧。”
然而事實上,他对我说:“你留一下多练一小时再回家吧,不然拖累全班人,你脸皮再厚也会不好意思吧。”
……
年纪小好欺负,就被同学们生生逼到了加练这条路上,人家都背着书包骑山地车嗖嗖地冲回家了,我在操场上等着夕阳。
但是,有件小事儿是出乎我意料的,那就是那个骂我脸皮厚的男生竟然留下来陪我练了。
后来的后来,我们成为了好朋友,他是我们班的体育委员,爱打篮球,全校的长跑冠军,语文和英语很烂,喜欢化学;我是我们班的班长,考试总考第一,除此之外,再无优点。
我们总是一起行动,上操的时候,升旗的时候,放学的时候。赶上他做值日我就在旁边写作业,赶上我被老师叫到办公室训话的时候他就在门口等,我们默契到用眼神可以说话,情同手足。
每天晚上睡前都会打个电话确认一下今天各科留的作业,早上到了就一起跑去学校小卖店买课间吃的零食,一起偷瞄隔壁班的班花,笑微机课老师穿的衣服把肉都挤出来了好几层。他爸妈也很喜欢我,总喊我去家里吃饭,阿姨人很好,红烧肉比我妈妈做得要好吃,虽然每次他来我家时,还会违心地说我妈做饭更好吃。我每年生日他都会第一个零点祝福,QQ空间踩来踩去也都是他的号码。
像很多人一样,我们曾说过要做一辈子最好的朋友。只是小时候的我们还不知道,这些发过的所谓誓言,等长大了都是曾经撒下的弥天大谎。
我们之间既有相同也有不同,体育课的时候,他总想带我打篮球,教我过人和上篮,但是我死活学不会。其他玩得好的同学都着急因为我耽误他们打球赛,我只好说着我先到旁边学学。
所以后来体育课是我一生的黑名单,我抗拒着这门课程,因为在这时候我最孤独,我只能一个人不停绕着操场跑啊跑,跑啊跑。心里问着自己为什么,才想明白原来我只有他这么一个朋友。
我曾很多次心里试想过:要不然你别打球了,陪我跑跑步?我一个人走,很尴尬,也很孤独,像一个被世界丢弃的角落,或是一个害怕被人发现的小怪物一样,在孤独的桥上慢慢走着。
而我不能干预他打篮球这件事,就好像我不能干预我们长大一样。
毕业,升学,我们成人,再毕业,再升学。
后来从别人口中听说他去了南方读大学,学的是汽车工程,交了两个女朋友,一个出轨一个骗他钱,被伤得不行。等他本科读完回来时,在我们中学时候常去吃的餐厅里打过一阵子工,现在考虑着要不要去开出租。哦,对了,还有就是他妈催他结婚,通过别人介绍好像是相到了个亲,交往着呢,女孩岁数也到了该嫁的年龄了,估计差不多能成。
我们少了联系,他没有再闯入我的生活,一南一北,天各一方。我们家他没有再来过,可能是怕我爸妈认不出他了吧,也已经有几年的生日没收到他祝福了,然而可怕的并不是零点时候没有收到他消息,而是我竟然也习以为常,或者是说,我也接受了并不觉得这怎样。
偶尔从朋友照片里看到他的现状,还是蛮感慨的,长大啦,长大啦。
我们都长大啦。
我也再没跟他说过生日快乐,甚至,更诚实地讲,我好像一年三百多天里,都几乎没有再想起过他,你看时间多残酷。
直到前些天,我回爷爷家的时候,爷爷说他不小心把手机调成了静音,他不会弄,让我帮忙调回来。
这个老旧的按键手机是我中学时候用的,号码也都一起给了爷爷用,我离开家乡后就换了更好的号码和更智能的手机。
打开手机的时候,发现陈年累月有很多条短信,除了一些垃圾短信外,竟然看到他每年都发来的生日祝福,准时准点,一次不漏。
我记恨自己,心底里翻涌着这么多年的释怀、挂念、肆意、软弱,所有复杂的感情都在记住和遗忘的边缘徘徊。回到家后周周折折很多次,终于要到他的微信加上,他问我说:“换手机号了吗?是不是也搬家了?那次去敲门是陌生人开的,说阿姨叔叔搬走了?”
“嗯。”
“最近忙吧?”
“嗯。”
“有空来家里,我妈说给你烧肉吃,我家没搬。”
你看,时光的大风吹啊吹啊,呼啸而来,呼啸而去。
有些人就站在岁月的门口没走过,有些人背着行囊选择了永远离开。
而还有些人,他们只是出了趟远门,他们一定还会再回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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