镶在身体里的定情物
与爱相遇
2000年,我从军校毕业,分配到南方某边防总队,边防部队工作高度紧张,因为我们要与走私贩毒团伙做斗争,防止违禁物品入境。
边境检查站连我一起有六名女兵。值勤的时候,我们英姿飒爽威风凛凛,丝毫不比男兵逊色;不值勤的时候,我们也像普通女孩子一样,爱聚在一起谈论男兵。
大家谈得最多的是朱炜。
朱炜是侦察大队副大队长,是总队最帅最酷的男兵,有名的神枪手,总队的散打冠军,侦察和追捕能力一流……那时我最大的愿望,就是能亲眼看到他。
直到十二月的一天,中午我不当班,正在宿舍前面的空地上洗衣服,有个姐妹突然碰了碰我,说:“你不是总想见朱副大队长吗?他来了。”顺着她的目光,只见五个全副武装的男兵和一个西装革履的商人从宿舍旁走过去。我的目光在那些男兵身上搜索,却并没有发现谁显得特别,倒是觉得那个商人气定神闲,气质不凡。
我遗憾地说了自己的看法,两个姐妹笑作一团,原来那个“商人”就是朱炜!因为身份特殊,他很少穿军装,总是根据工作需要打扮成不同类型的人,商人,大学生,知识分子,毒贩,不管他打扮成什么类型的人,都让人难辨真假。
我的任务是埋伏在3号道,在我们之前,已经有侦察大队的战友埋伏在那里,我们只是增援。
我趴在灌木丛中一动不动,三个小时过去,才望见边境那边有个人影跨过了边境线,往我这边走来,走了几步,那人突然朝我们这边开了几枪。我立即举枪还击,双方展开了激烈的枪战。 就在这时,一个人影扑过来,将我压倒在地上,几乎同时,我听到子弹在身边嗖嗖飞过。我推开那人,才发现,他是朱炜,他的手臂已经中弹,鲜血直流。
原来对方早就有埋伏了,那人朝我们这边开枪只是试探,等我的枪一响,对方埋伏的人就一齐向我开枪了,是朱炜救了我一命。
朱炜拉着我挪了地方,这时他的对讲机响了,是2号道那边打来的,说他们听到枪声,问要不要增援。朱炜说:“千万别过来,很明显他们开枪的目的就是吸引注意力。”
果然,没过多久,2号道那边抓住了4名毒贩子和两头驮毒品的毛驴。
为爱负责
那一次,我以为会受到纪律处分,但站长只是在开会的时候将我狠狠批评了一顿,会后才知道,总队本来是要给我处分的,是朱炜为我辩解,说我开枪还击并没有错,错的是我缺少经验,中了对方的诡计。
我跑到医院去看朱炜,看到他手臂上缠着绷带躺在病床上的样子,我忍不住像个小孩子似的哭了。朱炜却笑起来,说:“哭什么?这是好事呀!我早就想休假了。”
那段时间我每天都去医院看朱炜,接触得多了,我发现他是一个很幽默的男人,擅长猜别人的心思。他说,要想当好一个侦察员,首先就要善于了解人。
虽然他这么说,但他看不透我的心思,我爱上了他。
到朱炜出院的那天,我知道,如果再不向他表白,以后就很难有机会,所以我低着头结结巴巴地说:“朱炜,我,我……”这是我第一次叫他的名字,以前我都是叫他“副大队”。朱炜递过来一个袋子,说:“你想帮我提袋子对不对,那,拿着。”
我接过袋子,张了张嘴鼓起勇气,说:“我爱你。”声音很轻,但很坚决。说完了,我几乎不敢看他的脸。
朱炜明显地愣了一下,但他立即说:“亚琴,这是不可能的。”说完这句话,他头也不回地走了。
遭到朱炜如此直白的拒绝,我很受伤,但我心有不甘。我向姐妹们打听朱炜的个人情况,姐妹们告诉我,朱炜28岁,以前是有个女朋友,是他读军校时的同学,但后来不知为什么分了手,以后朱炜就没谈过女朋友。
我开始给朱炜写信,每半个月一封。前面的几封信都石沉大海,没有回音,直到寄出第五封信,朱炜主动来找我了,他将我带到公路旁的树阴下谈话,也就是那一次,他告诉我,他与以前的女友分手的原因。他的女友不要他在边防总队当侦察员,说那样太危险,而女友的父亲是个军级首长,已经答应把他调到后方去,他没去,就这样,两个人分手了。
他说,由那件事他想明白了,女孩子都希望有安稳的生活,而他的工作危险性太大,如果他与谁结婚,哪一天他光荣了,他就害了人家。所以他决定,没从侦察大队退下来的时候,他不谈个人问题,请我别在他身上浪费感情浪费青春。
我说:“我不考虑这些,我爱你。”
他说:“但我要考虑。我要为爱我的人负责。”说完这句话他走了,头也没回。
他越是这样,我越是铁了心要爱他,我觉得他是一个有责任心的人,这样的人,值得任何女孩子去追求。我一如既往给他写信。
爱的见证
这样又过了一年,直到2002年3月的一天,我的战友张晓红生日,我到她宿舍去送生日礼物,却意外地发现她在给人写信,我只瞄了一眼开头,心里就一阵紧缩。信开头第一句就是:“朱炜,你好!”看到我,张晓红有些慌乱,很快将信折起来揣进了裤兜里。
我这才发现,并不是只有我爱上了朱炜,那段日子我痛苦不堪,我没再给朱炜写信。
2002年5月4日,我突然接到朱炜的一个电话,他说:“过一会儿,你能不能站在比较显眼的位置?”我还没明白他话里的意思,电话就挂断了。我打过去,对方的手机竟关了。
我一直在琢磨他那句没头没尾的话是什么意思,两个小时后,我们突然紧急集合,而且是由首长亲自给我们讲话,我一下子明白了,将有非同寻常的任务。首长说,我们要去抓两个正在交易的毒贩子,但他同时严厉地告诫大家,不能真抓住他们,要让他们逃掉。没有命令谁也不能开枪,得到开枪的命令也不能打中那两个人,要往偏里打。
我们赶到离边境检查站十多公里的一个汽车修理站,在那里埋伏了起来,一个小时后,两个毒贩子出现了。我惊讶地发现,其中一个竟是朱炜。我一下子明白了总队首长再三告诫不能击中他们的意图!朱炜是在做卧底!
他们刚开始交易,我们就从围墙外探出头来,高喊:“不许动!”朱炜掏出手枪,但我发现,他举着枪有些犹豫,一直在寻找什么。我不知道他在犹豫什么,但一下子我记起了那个电话,他让我站在比较显眼的位置!我直起身,露出上半身,向他高喊:“放下枪!”朱炜很快瞄准了我,没有犹豫,很快,枪响了,我只觉得右臂一麻,我的枪掉到地上,血,从我的手臂上流了出来。
枪响的那一刻,我一下子明白了朱炜那个电话的目的。我也真真实实地感觉到,随着那声枪响,我梦寐以求的爱情,终于来临了。
我住进医院,医生从我的手臂里取出了一枚弹头,那是朱炜送给我的。总队的首长到医院来看望我,他们告诉我,为了使朱炜卧底成功,他们向朱炜下达了命令,要他向战友开枪,打伤一名战友,以取得毒贩子的充分信任。我将那枚带着自己鲜血的弹头攥在手里,心里是从未有过的温暖,我明白,他为什么向我开枪,而不是向张晓红,不是向别人。
第三天,朱炜到医院来看我了,他捧着我受伤的手问我疼不疼,还说,因为我受伤才使计划成功,总队打算给我记功。
我对记不记功并不在乎,当一名边防军人会有流血,甚至有牺牲,这我早就知道。我明知故问:“你为什么选择向我开枪,而不是向别人?”他轻轻抚摸着我的伤口,说:“因为,我只能牺牲我的亲人。”我笑了,问:“我是你的亲人吗?难道我是你的妹妹?”他摇了摇头,双眼直视我,说:“不是,你是我的爱人。”
那一刻,我的泪汹涌而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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