远去的钢笔年代
不知从何时起,钢笔渐渐地淡出了人们的视线。那些与钢笔的故事也尘封在记忆里了。
记得上三年级的时候,老师要求大家开始使用钢笔。我回家向父亲要,父亲想了想,在抽屉里翻找了半天,将他珍藏的一只老钢笔送给了我,这可是一支有故事的钢笔。
父亲上小学的时候,家里很穷,别说钢笔,就连铅笔都不能尽情使用,他只能趁打扫卫生时捡地上的铅笔头插在竹管里写字。
当年父亲喜欢下象棋,在厂里工会组织的象棋比赛中获奖,荣获了这枝钢笔。父亲有点不情愿把钢笔交到我手里,望我今后能有点出息。这支来之不易的钢笔到我手里用的时间也不长,因为经常不下水,被我在课桌上戳断了半边笔尖。父亲生气地将它收回,至今还珍藏在抽屉里。于是,父亲又给我买了一支新钢笔,这支钢笔一直陪伴我念完初中,只是它经常和我犯脾气,不是在作业本上留下一摊墨水,就是在考试的关键时刻不下水了,用力一甩,啊!不好,墨水甩到同桌女同学的裙子上了,于是,消失了几天的“三八线”又画了起来,并且用两个星期不理睬我作为惩罚。
知识青年上山下乡,父亲的大徒弟送给我一支英雄牌钢笔,黑色的笔身上洒满金色的斑点,初中混毕业的我从未用过这么漂亮的玩意,更使我满志的是钢笔不仅书写流利,且笔划粗壮,颇对胃口。于是赶场时便别在口袋上,成为一种装饰,有机会便抽出来炫耀一番。一次到公社写什么材料时被一公社干部发现,他高度赞扬后竞爱不释手,如果是别的东西也就做顺水人情了,但此物是断不能割爱的。用这支钢笔,写过学大寨战天斗地经验,写过学小靳庄的文艺创作,还为别的知青代写过家信……后来在公社教书五年中写教案、写学生评语,……越写越顺手,随时不离身,钢笔伴我度过在农村的漫长岁月。
七十年代末,作为公社的最后一个返城知青,我应招回渝,搭一辆货车七八个小时抵达县火车站时,已是达县到重庆的火车临开时分,随身携带的行李好几包,托运处一老大姐说搞不赢了你等明天的火车吧。当时我归心似箭,说无论如何也得走。拗不过,老大姐看看钟说你搞得赢就走,递给我一叠行李单填写。我摸出笔刷刷填写,不一会就递过去,可她接都不接说每样要填两份!我说对头。她惊奇起来,另两名工作人员也过来看:“不可能这么快哟!”当他们仔细翻看后叹日“你啷个恁快哟”!有点刮目相看的神态。当我挤上已启动的火车时心里才说,你不知道我的笔多滑刷哟!
回城后虽干重体力活,但从未放下笔,熬更守夜读电大,不幸的是笔身似已完成了其使命,前面部份裂纹出现,于是我用透明胶布缠住将就用,但遗憾的是笔帽由此不能到位,我用一支新笔的相同部份换上又使其完好如初。得意没多久,一次,我抱孩子玩,小家伙冷不防拔出我兜中的钢笔顺手一扔,叭嗒一声笔身彻底完蛋,心痛得我差点揍他。我到过不少修笔店,大概是型号早已淘汰,无一合适无奈之中我用圆珠笔筒套上,虽活摇活甩也还能使,但已不能别在兜中。直到九十年代初的一次打扫清洁,我在办公室柜子深处找到一支黑色的废笔。取下笔身一套,嘿!天衣无缝,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,三色组装笔正式诞生!
我倒不是缺笔,开会发纪念品岂得过几支笔,但使用起来总觉不顺手,这支伴随20多年的钢笔用惯了实在难舍。
那个年代,我们最羡慕的是那些穿白衬衫的人,当然,如果再在胸前口袋里别上两只钢笔,用今天话讲那简直就帅呆了,走在街上回头率绝对高。这个梦想终于在我初中毕业时得以实现。母亲给我做了一件“的确良”衬衫,我还将小妹的钢笔借来插在了口袋里。
记得那天,天气晴朗阳光明媚,我特意起了一个大早,用自来水将头发打湿,并用梳子将头发梳得光亮,背着书包就去学校。可一到学校,我立刻傻了眼,我的那些同学们都穿着白衬衫,口袋上也都别着好几支钢笔。班主任看见后,在班上笑着对我们说:“哦!今天大家都很精神。不过,有件事我要和大家说—下,这插钢笔是有讲究的,插一支,证明你念过书;插两支,说明这个人很有文化!”听到这儿,我们立刻来了精神,都挺直了胸膛。不过老师接着说:“可是,如果要是插三支、四支,只能证明一点,你是个修钢笔的!”一句话,将全班人笑得前仰后合,而我却笑不起来,脸红脖子粗地弯下身子,偷偷将口袋里的钢笔拔了出来。
现在想起那些关于钢笔的事,我都会耳朵发热地莞尔一笑。退休后,看书看报多,动笔写字少,即使用笔都用不须吸墨水的签字笔,要写东西都在电脑上打字,钢笔退出了历史舞台。
那天在收拾旧物,我又看见了几支给我留下美好记忆的钢笔。当我出神地看着这些老朋友时,女儿不知什么时候走到我的身后:“呀!古董啊!现在还有谁会用它们啊?”见我不作声,她又说:“老爸,阳阳的笔芯没了,你逛街时要是方便,帮我买一盒回来哦!”
阳阳是我的孙子,正在读初中,在过些年钢笔对他们来说已成为古董,远去的钢笔年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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