曹雷的适宜
在文革时期为外国“内参片”配音,乃至后来为很多电影配音,曹雷还一直没有出过国。后来虽然有了出访的活动,那都是走马观花。直至退休后,曹雷才得以把自己的一个心愿落实。她要到每一个配音过或者导演配音过的影片故事发生地去走一走,以这么一种方式来重温自己的配音生涯。这是一种美妙的感觉。当她在每一个故事发生地前留影的时候,她想到了当年为某一部电影配音的每一个细节,是内参片《罗马帝国》?是《爱德华大夫》?是《非凡的爱玛》?是《梅菲斯特》?是《最后一班地铁》?……曹雷一共为六十多部外国电影配音或者导演配音过,这六十多部电影的故事发生地,就成了她的退休后六十多次的人文漫步。仿佛是六十多次两部电影在交叉放映:一部是上海电影译制厂的配译历史和她个人的配音生涯,一部是故事发生地的历史和风光,曹雷恰是将这两部电影做了一次个人记忆的合成。她将这一个个人化的合成用文字记录下来写了一本书:《远去的回响——六十部译制片的配音笔记》。
我近距离认识曹雷,是在几年前一次文化座谈会上。会议主持人朱烁渊一番盛情,要我谈谈“上海女人”,那时候《上海女人》出版不久。有众多文化界著名人士在场,我真不敢放肆,但是也不愿推却好意。那天我就坐在曹雷旁边,倏忽间有了意外的谈资。如果要赞美一下曹雷,什么词汇最合适?肯定不再是美丽漂亮,这是她从小以来一直受到的赞美,当然更不是嗲作之类,那实在是对“上海女人”最肤浅的定位。我要用我发现的一个词汇来赞美曹雷:“适宜”——曹雷老适宜额。
适宜是“上海女性”的最高境界,确切地说,是一种都市女性的文化气息,山东人可以爽,四川人可以辣,上海女性以适宜为尊,“格额女人老适宜额”是对某一个女性的最高评价。当时我这一番对曹雷的赞美是获得一片掌声的,与其说是认同我对“适宜”的发现,还不如说是对曹雷的适宜喝彩。曹雷欣然接受“适宜”这么一个评价,不过她也和我讨论,到底是“适宜”还是“适意”?我想了想说,我也曾经想过“适意”,适宜是主体的散发,适意是客体的感受,都有道理,就像苏东坡的名句“欲把西湖比西子,浓妆淡抹总相宜”,写的就是主体的适宜。
曹雷正是一个适宜的艺术家。她的神态中至今散发着名门的气韵,也包括她的弟弟曹景行,他们举手投足的每一个细节,都带有不经意的标记。曹雷是一个有雍容气质的人,但是曹雷的生活态度和待人接物,又完全是一个知性女性,尤其是一点点都不端,一点都没有架子,时时都会让人有亲切的感受,她是适宜的,她也是让别人觉得适意的。在远距离赞美她的时候,我多多少少还是将她当做一个著名艺术家、名门之后,但是近距离欣赏她的时候,我感受到的这是一个有思想又很有趣的人。她常常会津津乐道自己淘便宜的生活之道。她和先生常常会到各地旅游,反正两人都退休了,早早地就在网上订好飞机票,去厦门只要190元,就是飞机小一点,没有吃的东西,一样也是飞过去的……说这些事的时候,曹雷是真的开心。所以,她会有很多朋友,会有很多年轻朋友,都以“雷姐”称呼她,很重要的原因,正是在于她的适宜。对于曹雷,适宜不仅是她的气韵,也是她的生活态度。
很佩服曹雷有充沛的精力,至今还在活跃在艺术天地,还会写很多文章,还会读很多书,并且读到好书就会向周边朋友介绍。不久前的一次活动中,恰恰我又是在她席侧,她在一张纸上写了一本书的书名和作者:是郑宸的《罗摩桥》。我买了一翻,果然是一本好书。我以为,曹雷还有一部最有价值的书,就在她的书柜里,那就是每一部外国电影的配音手稿,油印刻字,周边是当时所作的笔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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