就这样,我成了东方不败
我刚到化妆间就听说十几个临时演员都冷得跑了,大家推举我打电话给徐克。“导演,天气太冷了,又下雨,临时演员都跑了,还拍不拍?”“下刀子都要拍!”
到了现场才知道,我得站在高高的树顶上,表示东方不败武功高强。武术指导把两条“威亚”穿过戏服,扣在戏服里绷得紧紧的威亚衣上。个把钟头后才听导演喊:“预备!预备!预备!开风扇!放鸽子!Action!”一大群鸽子朝我这儿飞,“啪”的一声,一只鸽子打在我脸上,脸滚烫。我心想千万别眨眼,忍着点,挺起胸来扮威武,否则重拍更辛苦。结果因为鸽子没演好还是得重来——这是东方不败的出场。
16年后居然有人跟我说,那天晚上,把我吊在树上个把钟头,是武术导演在整我。还好当时我不知道。
东方不败练功。沙尘滚滚。我在沙滩上,张开双臂奋力向前奔。银幕上的我神勇威武,银幕下的我灰头土脸。
东方不败要从海面上升上来。
海水里,几个武行拿着灭火器制造水泡,表现东方不败的爆炸力,我站在一台油压升降机上面手扶着杆子,稳稳地浮出水面。“预备!开机!”几个灭火器开启,水面咕噜咕噜的,像煮开的水。我抓着升降机,还没到水面,假发就被升降机夹住了,吓得我猛往上蹿,生怕上不来给淹死。导演以为冒出水面的会是一张美丽的脸孔,没想到出来的是一张恐怖扭曲的脸。
天马上要黑了,再戴假发也来不及。我提议,不如把我的长发往后拢一拢拍好了。灭火器也因为效果不佳而取消。结果在夕阳的余晖下,东方不败由平静的水面缓缓上升,配合着强劲的音乐,反倒成了最美最自然的一个画面。
《东方不败》最后一个镜头又是黄昏,又得赶拍。武术导演手举着笨重的摄影机,因为要拍出东方不败死前掉下山崖最后一瞥的眼神,摄影机必须配合演员转动。时间紧迫,这个镜头要在太阳下山之前拍成。武术导演心浮气躁地一边调整焦距,一边移动脚步,踩得碎石沙沙作响,嘴里还骂着粗话。在这兵荒马乱的时刻,我告诉自己要镇定,要镇定,这个镜头很重要,千万别受环境影响。于是我整一整假睫毛,滴上眼药水。我说:“来!”“Roll机!”我含着眼泪,带着东方不败复杂的情绪,微笑着跟着摄影机转半个圈。这三秒钟的眼神给观众留下了深刻的印象。
电影终于杀青了,导演徐克设宴在福临门。我举杯敬导演:“好高兴哦!这部戏终于杀青了。”“你明天几点上飞机?”徐导演问。我心里正因为导演对我的关心而感到温暖,我说:“11点。”徐克说:“明天9点通告,加拍一个东方不败出场特写。”我还没高兴完,马上又收起笑容。相信我的表情一定很滑稽,徐克忍得很辛苦才让自己不笑出来。
结果东方不败出场的第一个镜头,是由树林里飞出来,脸上的面具因为穿过林子时被枝叶刮掉而见到他的真面目。武行在面具上绑着“威亚”,等飞到镜头前就拉走。幸亏我运气好,没把脸划花。
孟子云:“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,必先苦其心志,劳其筋骨……”上天虽不至降大任于我,至少我得担得起“东方不败”的称号。
《东方不败》的票房,是做梦都梦不到的好,所有的辛苦都变成了甜美的回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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