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是一个小偷。

大家都说他天生贼眉鼠脸，一看就不是好人。我从来没见过他的脸，其实很多人也没见过他。只是听说而已。

那天，我看到一群人围在一起，有个人倒在地上，看上去受了伤。并没有人将他扶起，只有痛骂和殴打。一轮又一轮地拳打脚踢，地上一大片血，鲜红的血，那些人的衣服上、脸上也沾满了血渍，但他们依然没有停下来。那个躺在地上的人一声不吭，蓬乱的头发遮住了他的脸，只是抱着头在地上默默承受，或许他相信，没人会在乎一个早已被人称作小偷的人。我看不到他的脸，也看不到他的眼，只是觉得，不管他做了什么，也不需要下这么重的手。这已经不是惩罚，而是宣告死亡的送葬。又或许，其实他什么也没做，但众人依然没有停止，一次又一次，一轮又一轮，仿佛整片天都被阴暗和恐惧笼罩。他们要的不是解释和悔改，而是无休止地折磨，甚至已经不是折磨，比起鞭尸有过之而无不及。我不知道是什么催着他们挫骨扬灰，只是单纯地觉得，他只是一个小偷，罪不至此。相对来说，这些人比他背负着更大的罪过。因为在他们身上，我看不到丝毫人性。也或许，我错了。

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他，也是最后一次。也许，我再也见不到那个小偷了吧。后来的事情都只是听说罢了。

有人说，那个小偷是个富家公子，偷东西完全出自于乐趣。毕竟只是听说，我并不相信。如果真的是这样，那我想，那顿毒打，可能打破了一个变态的认知。或许从此弃恶扬善，又或许变本加厉，因为他有的是本钱。当然，也可能在那次毒打之后就消失了，不仅仅是遍体鳞伤，还有不知所往的灵魂。

也有人说，那个小偷是个穷鬼，家里人死得就只剩他和老妈了。福无双至祸不单行，仅剩的老妈也得了重病。据说是一种非常奇怪的病，需要的不单是钱，还需要亲人的血。有人教唆他，这世界，这命运是多么不公，但他希望能够靠自己挽救病危的母亲和家庭。这时候有位大师，看上去像大罗神仙，告诉他，想要被拯救，需要偷来各种来源的钱，再加上被众人排挤、痛殴流下的鲜血作为药引。小偷深信不疑，却除了鲜血之外，什么也没见到。、

还有人说，那个小偷前世犯了重罪，今生就是为了还债而来。关于轮回，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吧。

但我知道，他是一个小偷。我只见过他一次，也没看到他的脸。大家都说，他天生贼眉鼠脸，一看就不是好人。我不知道怎么定义好人坏人，但我知道，他是一个小偷，至少这辈子都是一个小偷。